发烫,鞋里能倒出半杯汗才能看见它。早些年这里是个体户 “游击” 的战场,卖盗版碟的用黑塑料袋裹着货,收旧手机的拎着个喇叭喊 “旧手机换菜刀“,挑着担子卖杨梅的老婆婆,早上踩着露水来,不到晌午就卷着包袱跑 —— 怕城管,也怕这毒日头。太阳最毒的时候,这片沥青路面总灰扑扑的,连个影子都留不住,谁也没想过有人会在这儿扎根。
“偏有个傻缺女人,说什么 ‘ 货卖堆山 ',愣是把货在那破地上堆成了山。”市场里的老江湖总在空隙间念叨,唾沫星子随着风飘。他们说的是那个穿旗袍摆地摊的女人,说她疯了 —— 哪有穿旗袍守地摊的?旗袍的质地实在算不上好,是普通人家做被面剩下的粗布,洗得发了白,边角磨出毛边,却规规矩矩地裹着她纤瘦的身子,领口系得整整齐齐。在满是汗味、鱼腥气和烂菜叶味的市场边,她像株错栽在泥地里的芍药,怯生生的,却又透着股拧巴的倔劲。
正午的日头正烈,晒得人眼晕。肖童的铁皮棚子被烤得发烫,边角的铁皮卷着焦黑的边,像块被狗啃过的饼干,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架。她缩在棚子最里头,两条胳膊撑着折叠桌,桌面的塑料皮被晒得发黏,沾住了袖口的布。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重得像坠了铅,睫毛上落着层细汗,糊得人睁不开眼。她望着前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 目光穿过摊子里堆成小山的拖鞋、胶鞋、解放鞋,落在市场大门那根水泥柱子上,柱子上贴着 “禁止摆摊” 的标语,被人用黑笔涂了又涂。她似乎看见进出的人都低着头,用胳膊肘抹着汗,肩膀上扛着的编织袋勒出红印;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见,眼里只有一片晃悠的白光,像隔着层磨砂玻璃看世界。
铁皮棚子顶上牵了尼龙绳,绳子被晒得发脆,末端系着硬纸板做的价码牌:5 元、8 元、13 元、23 元...... 字是用毛笔写的,横平竖直,却透着股认真劲,属于一眼就能看懂的那一种。它们在纹丝不动的空气里僵着,连晃都懒得晃一下,像被钉在了那儿。
“这 5 块的跟 23 块的,有沫哥不一样?”湖南口音撞碎了午后的沉闷,像块石头扔进了死水潭。
肖童猛地抬起头,脖颈处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像是久未上油的合页终于转动。眼前的光晕还未散尽,她的目光顺着模糊的光斑慢慢聚焦 —— 先落在一件黄底黑格衬衫上,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里面贴身的白色棉背心,背心边缘洇着一圈浅淡的汗渍,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隐约透着几分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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