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大舅那双精于算计的小眼睛立刻一亮,身子不由得向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道:“哦?妹子的意思是……官人对那房里头,已然生了嫌隙芥蒂?”
“嫌隙倒未必立时便说得上,”吴月娘缓缓摇头,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檀香烟缕上,声音平缓无波,“但这冷淡,却是实实在在,做不得假的。官人是何等样人?哥哥你最是清楚不过。他平生最看重的,无非便是自身的官运亨通、财路广进,以及这身家性命。如今外头诸事似乎颇多掣肘,不甚顺遂,家里头又恰在此时传出这等指向明确的腌臜话语,他心中岂能不如鲠在喉?那孩儿哭闹,本是人之常情,放在寻常百姓家亦是寻常,可如今落在他耳中,只怕……只怕也成了妨害他运势、搅扰他安宁的噪音了。”
吴大舅闻言,抬手捋了捋颌下那几根稀疏发黄的胡须,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沉吟片刻,方压低嗓音道:“若果真如此,此乃天赐良机,妹子切不可错过!你身为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一族之主母,此时正该显出你的贤德风范与持家远见!那孩子,虽为庶出,却毕竟是官人眼下唯一的嫡脉男丁,身份自是贵重非常。如今他生母身边既有这等不祥流言缠绕,于孩儿自身前程不利,于家宅长久安宁更是大患!你这做嫡母的,此时出面,以正视听,将他抱过来亲自抚养,乃是名正言顺,任谁也挑不出半分错处!”他越说越是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炕几上,“这一来嘛,可将那劳什子‘子星侵主’的无稽之谈彻底断绝,让官人去了心头大患,自然安心;二来,孩子养在你堂堂正室膝下,便是名正言顺、无可争议的嫡长子,将来承继这偌大家业,任是哪个妾室也休想再借子生事,你这正室的地位,更是稳如泰山,无人可以撼动;这三来嘛……”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在温暖的室内显得格外阴寒,“也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瓶儿知道知道,谁才是这后宅之中真正当家做主、执掌生杀予夺之人!没了这孩子傍身,她一个无根无基的妾室,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
这一番引经据典、剖陈利害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吴月娘的心坎上。她之前虽也朦朦胧胧动过此念,但总觉时机未至,或是心底尚存一丝同为女人的不忍。然而此刻,亲眼见到西门庆态度已然转变,兄长又如此条分缕析,将那巨大的利益和稳固的地位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那一点点微末的不忍,立刻便被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对权势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所彻底淹没、取代。她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决绝与狠厉的光芒,原本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收紧,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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