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家人默默地起身。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的宁静,也怕吵醒了刚睡熟的壮壮。
狭窄的空间里,洗漱的声音也变得格外轻微。很快,灯熄了。
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瞬间笼罩下来。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翻身时床板发出的轻微吱呀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在这石库门的深夜里,无声地诉说着深藏于心的悲伤、沉重的决断,以及对未知明天的缜密筹谋。
明天,将是另一场无声的战役。
……
第二天的追悼会,场面肃穆而隆重,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简朴与庄重。
巨大的黑白遗像悬挂在礼堂正前方,王建军那张憨厚朴实的脸,带着一丝拘谨的笑意,永远凝固在相框里。
花圈从礼堂内一直摆到了门外,层层迭迭,白色的纸花和墨汁写就的挽联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
挽联上写着“沉痛悼念王建军同志”、“因公牺牲精神永存”、“工人阶级的好儿子”等字样。
除了主管安全的马向文副厂长,东方机械厂的一二把手——党官员和厂长也亲自到场,神情肃穆地站在家属队列前,一一握手,表达了沉痛的哀悼和对家属的深切慰问。
这规格,在厂里算是顶格了,也无声地印证了王建军“因公牺牲”的定性和厂方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给足了王家面子。
低回的哀乐在礼堂里盘旋,沉重缓慢的节奏像钝刀子割着人心。
张秀英由李桂花和阳光明一左一右紧紧搀扶着。她哭得几乎站立不住,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儿子和儿媳身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流淌,浸湿了前襟。
她的悲痛是真实的,为失去一个好女婿,也为女儿悲惨的命运。
阳香兰站在家属队列的最前面,紧挨着王建军的父母。
她穿着一身临时改过的深色衣服,宽大得有些不合身,更衬得她形销骨立。
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纸,嘴唇干裂起皮,没有一丝血色。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丈夫的遗像,仿佛灵魂已经随他而去。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她被两个穿着工装的女工友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姿势。
王建军的父亲王师傅,背脊佝偻得更厉害了,老泪纵横,无声地抽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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