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武陵山的雨季终于过去。群山被洗得苍翠欲滴,山腰的晨雾在朝阳下泛着乳白色的光泽,像一锅刚煮沸的牛奶。“701”厂区里,那些苏式厂房的灰砖墙被雨水浸透后颜色变深,与周围的山色融为一体,仿佛这些建筑不是建在山里,而是从山里长出来的。
但三号车间那间“经验数字化工作室”里,生长的却是另一种东西。
工作室的墙上,新挂上了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地图上,武汉、南京、上海、沈阳、西安、成都……十几个城市被红图钉标记。每个图钉旁都贴着一张纸条,写着简短的信息:“武汉重型机床厂,请求刮研手法数据包,已寄出”;“南京机床研究所,索要热处理经验算法,正在整理”;“沈阳第一机床厂,询问能否派人学习,待回复”……
王有才站在这张地图前,手里拿着一封刚拆开的信。信纸是上海某精密仪器厂的公文纸,抬头印着烫金的厂名。信的内容很客气,但问的问题很具体:“……据悉贵厂王有才师傅的刮研手法已实现数字化建模,我厂现正进行进口精密导轨修复,急需相关技术数据。若蒙惠允,愿以我厂在精密测量方面的经验交换……”
“交换?”王有才抬起头,看向小陈,“咱们这点土办法,能跟上海的大厂交换?”
“不是土办法了,王师傅。”小陈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沓打印纸,最上面一份的标题是:“基于老师傅经验的刮研工艺优化与数字化传承——以第七零一厂为例”。这是望城在北京帮忙整理的技术报告,已经印了五十份,寄往全国各地对口的厂所。
“您的刮研手法,经过数据采集、特征提取、算法优化,现在已经是一套完整的‘精细化手工刮研工艺包’了。”小陈翻开报告,指着里面的图表,“您看,这是您的手法特征参数表,这是动作分解三维模型,这是训练质量评价标准……上海厂要的,是这个。”
王有才接过报告,一页页翻看。那些图表、公式、参数,他大多看不懂。但穿插其间的照片他认得——那是他自己,穿着工装,俯身刮研,汗水从鬓角滴下,在日光灯下闪着光。照片旁的文字说明写着:“王有才,58岁,钳工八级,从事刮研工作四十年。其手法特点是……”
他忽然停下,指着其中一行:“‘肌肉记忆的智能化再现’?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小陈斟酌着用词,“您的身体已经形成了一套最优的动作模式,这套模式现在被我们解析出来,可以用智能化的方式教给其他人。就像……就像您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