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鞋头快抵到她手肘,鞋跟还露在手腕外,黑橡胶底衬得她手腕更白:“就是型号偏了,都是四型的。建国初期的人,在童年时候多数没鞋穿,脚板长得宽,四型正合适;现在的人脚型稍小,市面上都是卖二型半的鞋,年轻人穿不上这么宽的鞋。”
中年男人的喉结动了动,这次的问题更沉:“进货渠道合法吗?” 他说这话时,指节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胶鞋,指腹的老茧都泛了白 —— 看他的模样,守法才是他的底线。
肖童把鞋轻轻放在摊板上,声音慢了些,像是在回忆什么:“是本市老国企的货,年头能追溯到我祖父的父亲那辈,最早是手工作坊,后来公私合营,再到国营大厂,风风雨雨一百多年了,十多年前这牌子就断了,货全压在手里。”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人就凑过来了。最先挪过来的是隔壁烤玉米的小彭友,手里还攥着没剥完的玉米,连人带玉米往这边凑;刚才在摊边三轮车上打盹的香蕉老头,挤过来满是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路过的骑车人捏了刹车,脚撑子在沥青路上磕出 “咔嗒” 一声,探着脖子往这边望 —— 谁不爱听老故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个新鲜。
肖童没在意围观的人,接着说:“我也说不清当时的政策,只知道厂子明明知道这鞋卖不动了,还三班倒地生产。高层说,有产品就能去银行贷款发工资。后来仓库堆满了,子弟学校的教室、操场也堆,就连厂旁边的战时防空洞,都塞得满满当当。”
她伸手从堆里又捡出一只鞋,鞋面上的布有点泛黄,却是干净的:“再后来银行不贷了,就给工人发鞋抵工资。工人家里堆不下,床底下、阳台角落全是,有的嫌占地方,领都不领,直接扔在防空洞门口。刚开始防空洞还有人守,时间长了也没人管了。我去年去那边,找老工人按堆要的,一麻袋一麻袋挑,布面没霉、鞋底没裂的才留下,能卖多少算多少,亏赚都得等最后清完账。”
中年男人没说话,蹲下身从堆里翻了只四型的解放鞋,往自己脚上比了比 —— 他的脚宽,平时买鞋总嫌挤,这鞋居然正合适。他又捏了捏鞋底,这次的力道轻了些,橡胶的韧劲还是清晰。
肖童刚松一口气,忽然听中年男人又问:“你这摊子,摆多久了?”
肖童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随即答道:“不到一年。”
“一年?不到?” 男人笑了,声音里带着点意外,“我记得去年这时候,这儿还空着呢,城管一来,连片纸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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