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吹过棚子,价码牌晃了晃,她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都是体制内领工资的,连讨价还价都不会;是领粮、票布过日子的人,身边的叔叔伯伯更不用说,都是国营厂里的老技工 —— 王叔拧机床螺丝能精确到毫米,李伯焊零件从来不用返工,他们握着扳手、钳子干了半辈子,哪懂什么‘进货渠道’‘定价技巧’?我从厂里出来时,兜里就揣着下岗补贴的两百块钱,没经验,没本钱,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盯着别人摆摊学。”她忽然朗声轻笑:“其实这些别人也是初来者,只不过早来几天罢了,大家抱团摸索来着,常常出错。”
这话像颗小石子,“咚” 地落进肖童心里,漾开一圈圈软乎乎的涟漪。他没问 “你是摆地摊的吧”,没问 “有执照吗”,更没问 “一天能挣几个钱”,偏偏问 “你是商人吗”。肖童低下头,嘴角轻轻抿出个梨涡,那涡里盛着的滋味说不清 —— 酸的是蹲在铁皮棚里啃冷馒头的晨夕,涩的是被城管追着收摊时的慌张,甜的是这声 “商人” 里,没掺半分看轻的意思。再抬眼时,她眼里亮了点,像黑夜里刚划亮的火柴头,弱却分明。
“算吧,该是共和国第一代练摊的商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稳得很,没半点犹疑,“我爹妈一辈子在体制里,拿工资、领粮票,连算盘都没打过,生意的账嘛,更是没想过;身边的叔叔伯伯都是工厂里的老技工,握着扳手、钳子干了半辈子,哪懂什么‘进货’‘卖货’?没经验,没本钱,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旗袍领口的盘扣 —— 那扣子是用旧布条一圈圈缠的,磨得发亮,边缘还留着点洗不掉的皂角味,“我是在春风里长起来的,长在红旗下的厂子弟,在车间里干了好些年,那时候我们都叫自己‘中坚力量’,觉得厂里的烟囱比啥都高,机器声比啥都响,总以为能跟着厂子一辈子。” 肖童停了停,抬眼看向男人,眼里也浮出似笑非笑的软意,像朵在风里轻轻颤的白茉莉,“可后来,厂子垮了。全国总工会说‘只不过是重来一次’,可重来哪有那么容易?我身上这旗袍,还是前几年做的,洗得发白、边角起毛,这摆地摊挣的钱,够交摊位费、够买米买菜,却不够再做一身新的。说到底,我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的‘讨饭人’,只不过讨饭的筐子,换成了这堆鞋。”
“问一答十,倒真有商人的心思。” 男人听完,没说好不好,只是把手里的 23 元胶鞋往货架上放 —— 指腹还留着生胶的软韧触感,放的时候特意把鞋头朝里,怕被路过的人踢歪,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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