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家常的安宁,这在他插队的东北是难以想象的奢侈。
他穿好那身洗得发白、肘部磨得有些透亮的蓝布褂子,踩着千层底的布鞋下了楼。
张秀英已经等在八仙桌旁,桌上摆着一碗糖水荷包蛋,白瓷碗里卧着两个圆润饱满的荷包蛋,糖水清亮,飘着几缕热气。
“快趁热吃,耀耀。”张秀英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脸上的皱纹都舒展着,“特意给你煮的,补补身子。”
阳光耀心里一暖,没说话,低头大口吃起来。糖水的甜味和鸡蛋的鲜香混合在一起,温润地熨帖着肠胃,也勾起了心中对家中滋味的眷恋。
吃完最后一口,他抹了抹嘴,对正在水池边弯腰洗菜的母亲和大嫂说:“姆妈,大嫂,我去光明那边看看,中午在他那儿吃,不用等我。”
张秀英闻言,立刻直起身,在围裙上擦擦湿漉漉的手,脸上漾开真切的笑意:
“好,好!昨天我跟明明讲过了,他讲晓得咯。你去认认门也好,兄弟俩多聚聚。”
她看着二儿子,眼神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欣慰和牵挂。
阳光耀从中山装内袋里小心地掏出那张迭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上面是阳光明用工整的钢笔字写的地址。他揣好纸条,溜溜达达出了门。
深秋的魔都街头,梧桐树叶已大半枯黄,在微凉的晨风里打着旋儿飘落。
阳光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照在略显空旷的马路上。
行人不多,大多步履匆匆,穿着灰蓝黑为主色调的衣裤,自行车铃铛偶尔清脆地响过。
街角国营食品店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副食品供应总是紧俏的。
阳光耀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淡淡煤烟和落叶气息的空气,这是熟悉的家乡的味道。
他按着地址的指引,穿过几条熟悉的、两旁矗立着老式洋房或石库门弄堂的马路,拐进了一片工人家属区。
景象陡然不同起来。
眼前是一片密集的工人新村,一栋栋火柴盒似的灰扑扑的筒子楼紧密地排列着,楼间距狭窄。
楼体墙面不少地方已经斑驳,露出里面的红砖。
阳光耀找到了三号楼。
水泥楼梯粗糙冰冷,扶手栏杆上落满了灰尘。
他一步步爬上二楼,楼道里光线昏暗,两侧堆着很多杂物,只容一人侧身通过。
找到二零三室,木门紧闭着。他抬手,用指节在门上笃笃笃地敲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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