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石库门天井,湿漉漉的青石板映着各家窗户透出的昏黄光亮。几片枯黄的梧桐叶粘在石缝里,被穿堂风推搡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邻居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借着最后的天光和微弱的灯光,低声闲聊,或是做着些缝补、择菜的活计。
张秀英和阳永康坐在自家门前的小矮凳上,目光几乎焊死在弄堂口的方向。
张秀英手里无意识地揉搓着一块灰扑扑的旧抹布,指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阳永康沉默地抽着自卷的烟卷,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混在潮湿的空气里,烟头的火星在渐浓的暮色中明明灭灭,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焦灼的等待。
张秀英忍不住又一次念叨:“火车经常晚点,路上再耽搁……也该到了呀……”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躁。
就在这时,弄堂口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紧接着,是车轮碾过石板路特有的轻快声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推着一辆崭新的“永久”二八大杠出现了,后座上驮着一个人,车后架两侧还绑着两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包裹。
“来了!回来了!”天井里不知谁眼尖,喊了一声。
张秀英像被弹簧弹起来似的,“腾”地站起,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跌跌撞撞就迎了上去。阳永康也猛地掐灭了烟头,烟蒂随手一扔,大步跟上,佝偻的背似乎都挺直了些。
邻居们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客堂间的陈阿婆、灶披间的冯师母,还有倚在门框上的何彩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自行车稳稳停在青石板上。
阳光明长腿一撑,停稳车子。
后座的阳光耀动作有些僵硬地跳下来,背上还背着那个巨大的灰色帆布旅行袋,手里吃力地拎着同样沉重的土布提包。
昏黄的光线下,他整个人像缩水了一圈。离家时,原本合身的旧军便服此刻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衬出那份嶙峋的单薄。
皮肤是北大荒风霜烈日打磨出的深褐色,粗糙得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尘垢。
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嘴唇干裂起皮,头发乱糟糟地沾着灰土。
眉眼间刻着长途跋涉的疲惫,还有一种被生活重压后的麻木和挥之不去的怨气。
这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与繁华的魔都,与这熟悉的石库门,似乎格格不入。
“耀耀!我的耀耀啊!”
张秀英的哭声撕破了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