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三层阁上素来深居简出、性情孤僻的何彩云,竟也难得地下了楼。
她斜倚在门框上,瘦削的身体绷得笔直,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几乎要打成了结。
那双细长的眼睛像磨快了的刀子,锐利而冰冷地扫视着天井里的每一个人,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压抑的怒气。她那身灰扑扑的旧罩衫,在暮色中更显黯淡。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没有往日的家常闲话。
空气凝重得像一块吸饱了水的厚布,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愤懑、忧虑、一筹莫展,种种激烈而压抑的情绪,如同无形的绳索,绷紧了每一张脸。
低沉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如同夏日闷雷前令人烦躁的蜂鸣,在这小小的天井里盘旋、碰撞。
阳光明脚步微顿,心头掠过一丝诧异。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自家门边,轻轻放下那个草绿色军用挎包。
他静静伫立,侧耳倾听,年轻却沉稳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李桂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惯有的泼辣劲儿,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压抑的嗡嗡声:
“上次街道打灶披间和晒台的主意,我们前楼和客堂间就顶住了!街道只是改造了灶披间,晒台没有动。
这次倒好,区里直接下文件?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就是!”何彩云立刻接口,难得地和前楼的李桂花站在了同一战线。
她猛地站直了身体,指着头顶那块不算宽敞的晒台,声音又尖又急,像竹哨刮过:
“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还要再塞进一户人家?我们晒衣服晾被子往哪儿搁?
以后是不是连走道都要侧着身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在昏黄的光线下飞舞,瘦削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冯师母蔺凤娇的声音相对冷静,但忧虑更深沉,像井底的暗流,缓缓涌动:
“关键是公用空间。现在好歹还有个晒台周转,晾晒、透气,多少是个缓冲。
一旦晒台封起来改成住房,就彻底只剩下这个天井了。
四户人家,还要添个新住户,吃喝拉撒洗晒,全挤在这里。
夏天像个大蒸笼,喘不过气;雨天像个积水塘,湿滑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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