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邃管道中的黑暗,似乎也并未被他甩在身后,而是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沉甸甸地,落在了他意识的最深处。
夜里,林工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里没有怪物,没有追逐,只有他自己。
他置身于一口望不见顶的深井底部,四周是湿滑黏腻的井壁,脚下是冰冷刺骨的积水。
他穿着厚重的工装,提着一把老式焊枪,正在焊接一段锈迹斑斑的管道。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工作场景,真实得让他闻得到臭氧和金属蒸汽混合的气味。
诡异之处在于焊枪的火花。
每一束溅射出去的炽白光点,在落入水面的瞬间,都不会熄灭,而是“滋啦”一声,炸开成一张张转瞬即逝的人脸。
有浑浊苍老的,有天真稚嫩的,都是他所住的南区街道上那些熟悉的邻居。
火花越溅越快,水面上的人脸一张叠着一张,像沸腾的油锅。
最终,一滴最大的火花落下,炸开的,是他自己的脸。
那张脸在水面上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惊恐,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的麻木。
林工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
他没有开灯,而是熟练地摸过床头的手机,解锁,点开录音功能。
“凌晨三点十七分,第三次梦见井底焊接。新增细节:出现我自己的人脸倒影。”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沙哑而平稳,像是在做事故现场陈述,“心率约一百一十,无幻视幻听,意识清晰。”
说完,他将这段“自我证词”存档,然后靠在床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这套流程已经成了他确认自我意识是否被“污染”的唯一基准。
梦境是敌占区,录音是现实的界碑。
这种过度的自我审查很快渗透到了白天。
在巡查一段新铺设的光缆线路时,他会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三分钟前拧紧的是哪一颗螺丝,和身边的年轻队员说了什么话。
队员们察觉了他的异样,不止一次劝他回去休息。
“林工,你脸色太差了,别硬撑了。”
林工摆摆手,眼圈深陷,眼神却异常锐利:“我能撑住。我只是……不能让‘我以为我在想’,变成‘它让我以为我在想’。”
他那颗习惯于在混乱线路中寻找唯一正确解法的工程师大脑,如今正以十倍的功耗,疯狂扫描着自身思维的每一寸逻辑链。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