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有”,其实是“从自己命里抠”。
拾穗儿觉得眼眶发烫,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谢谢……谢谢大伙儿。可是……水泥、钢筋,这些硬家伙,还是得花钱买。”
“钱”这个字一出口,刚才还热腾腾的气氛一下子凉了半截。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听见风在工地上空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雪沫子。
过了很久,久到拾穗儿以为不会有人再说话时,李老三猛地站起来,一脚踩灭烟头:“我去县里找我表哥!他在建筑公司当了二十年采购,脸熟,看能不能借点,或者赊点。”
“我跟你一道!”小赵立刻说。
“我也去。”老刘把破棉袄的扣子一个个系紧。
“都去!人多脸面大!”王爷爷用拐棍重重敲着地面,冻土发出沉闷的响声。
拾穗儿挨个看过这些熟悉的脸——被北风吹得皴裂,被日头晒得黝黑,岁月在上面刻下一道道沟壑。
可那一双双眼睛却亮得灼人,里面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那是不认命、不服软、非要在这石头缝里挣出一条生路的光。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里劈开一条路,“咱们分头行动!能借的借,能赊的赊。我去信用社,再试最后一次。”
李老三皱眉:“上次那个信贷员不是把话说死了吗?说咱们一没抵押二没担保,不符合规定……”
“我再去一趟。”拾穗儿说,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这次我带上村里的账本,带上电站的图纸,带上咱们全村五十八户按了手印的联名信!我不信,他们看不见咱们的决心!”
没有更多犹豫,人群立刻散开各自准备。拾穗儿回到那间临时搭起的工棚里,从木箱最底层取出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村里的账本。牛皮纸封面已经磨得发白,里面用工整的蝇头小楷一笔笔记着:王有福家,出工三十个,折合人民币一百五十元;李秀兰家,出黄豆两百斤,折合八十元;赵铁柱家,出小平车一辆……每一笔后面,都签着名字,或者按着一个鲜红的手印。
第二样是电站的施工图纸。那是陈阳熬了七个通宵画出来的,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线和数字,每一处标高、每一个坡度、每一根管线的走向,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拾穗儿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那些复杂的线条在她眼里,渐渐变成了哗哗流动的河水,变成了村里夜晚亮起的第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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