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仅是对知识的渴望,这更是一种与命运抗争的、令人动容的倔强。
"拾穗儿同学。"
张建军直起身,将练习册轻轻递过去,他的声音放得更软了,像是一片羽毛,生怕惊扰了这孩子眼中那簇在绝境中依然顽强燃烧的火苗,"学校来接你了。"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郑重的承诺。
拾穗儿没有伸手去接那本视若生命的练习册。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清澈的右眼里,情绪剧烈地翻涌着——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长期压抑后突然看到希望的茫然,有瞬间袭来的巨大委屈,还有一丝不敢确信的惶恐。
突然,她猛地转过身,像是无法承受这过于沉重的情感冲击,朝着屋后跑去,鞋底在粗糙的土地面上蹭出急促的"沙沙——沙沙——"声响,那声音,像是在跟这漫长的、浸透了苦涩的苦难岁月做仓促的告别。
阿古拉奶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跟了过去,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与理解。
绕过破败的屋角,就看见拾穗儿蹲在后墙根下,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地剧烈颤抖着。
压抑已久的哭声被死死憋在喉咙里,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小兽呜咽般的细微声响,那是在漫长黑暗里独自跋涉太久的人,突然看到耀眼曙光时,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辛酸回忆和彻底释放的复杂情绪。
她的面前,那面斑驳的土墙上,用木炭写下的密密麻麻的公式、定理依然清晰可见,一笔一画都透着一股执拗的狠劲——有些字迹被前几日的雨水冲淡了些,边缘晕开,变得模糊,却依旧能看清笔画间那股不肯屈服的力道;有些地方显然被反复描摹过无数次,炭粉簌簌地往下掉,在墙根积了薄薄一层乌黑的粉末。
那是拾穗儿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心血,是她用小小的身躯和顽强的意志,在戈壁无边的黑暗与荒芜中,为自己一点点凿出的光明的缝隙,亲手点亮的一盏不灭的心灯。
阿古拉奶奶没有立刻上前安慰,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孙女颤抖的背影,又抬眼看了看那面写满不屈的墙,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慨。
夜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打在土墙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像是在为这迟来的、却终究没有缺席的光明,唱着一首温柔而绵长的赞歌。
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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