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的秋天,比往年更加萧瑟。
沪西闸北区的贫民窟里,狭窄的弄堂终日不见阳光。低矮的屋檐下晾着永远也干不透的衣物,空气中混杂着煤烟、霉味和廉价脂粉的气息。这里是城市的背面,是繁华沪上的疮疤。
莫家母女租住的亭子间在弄堂最深处,只有十平方米。一张板床、一张破桌、两只矮凳,便是全部家当。墙皮早已斑驳,雨天会渗出黄褐色的水渍,像流不尽的泪痕。
凌晨四点半,林氏已经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她今年不过三十出头,鬓角却已生了白发。昔日莫家主母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如今布满了针眼和老茧。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借着窗外街灯透进的微光,开始一天的绣活。
针线穿梭的细微声响中,床上的莹莹翻了个身。
“娘……”她迷迷糊糊地唤了一声,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天还早,再睡会儿。”林氏压低声音,手上动作未停。绣绷上,一对鸳鸯正在荷叶下嬉戏,已经完成了大半——这是“永祥绸缎庄”的老板娘定的,赶在重阳节前交货,能多给两块银元。
莹莹却没有再睡。她悄悄坐起身,借着那点微光看着母亲的背影。林氏的脊背挺得笔直,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大家风范,即便在这样窘迫的环境里,也不曾弯折半分。
“娘,我来帮您分线。”莹莹轻声说,已经摸黑下了床。
“你这孩子……”林氏叹了口气,却没有阻止。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执拗得很。
莹莹熟练地接过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分辨颜色。三年了,从最初连针都拿不稳,到现在能独立完成简单的绣样,这个十岁的女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弄堂里开始有了动静:隔壁王阿婆咳嗽着生炉子,对面张家媳妇骂骂咧咧地倒马桶,巷口的豆腐摊传来梆子声。
“莹莹,”林氏忽然开口,“今天齐管家会来送这个月的米面。你收拾一下,别让人看了笑话。”
莹莹点点头,起身去墙角的水盆边梳洗。盆里的水是昨晚接的雨水,已经有些浑浊。她小心地舀出一点,仔细擦脸,又从枕头下取出一把掉了齿的木梳,一下下梳理长发。
镜子是碎了的半面,勉强能照见人影。镜中的女孩面容清秀,眉眼间依稀可见林氏的影子,只是太过瘦弱,脸色也苍白。
“娘,我梳好了。”莹莹转过身。
林氏抬头看了女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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