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间的清晨,来得格外早。
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弄堂里的黑暗,贝贝便已醒来。木板床睡得她腰背有些酸疼,但她精神却很好。这是她在沪上的第一个清晨,也是她靠自己双手挣来立足之地的第一天。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用昨晚从房东谭太太那里赊来的一点热水简单洗漱。冰冷的水拍在脸上,让她彻底清醒。对着那块模糊不清的小镜子,她仔细地将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根粗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整个人显得利落又精神。
从包袱里取出昨晚小心翼翼收好的十几块钱,她数出三块,准备等下交给谭太太作为第一个月的房租。剩下的钱,她要精打细算——买些最便宜的米面,再扯些素色的棉布和必需的丝线。宋伯说了,她的绣活路子清雅,素净的底布更能凸显针法的灵秀。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弄堂里已经有了动静。早起倒马桶的、生煤球炉的、提着篮子去买菜的邻居们互相打着招呼,吴侬软语夹杂着市井的喧嚣,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几个早起玩耍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穿着蓝布衫子的姐姐。
贝贝并不怯生,对着看向她的邻居露出一个腼腆而友善的笑容,然后便按照昨晚记下的路线,往附近的菜市和杂货店走去。
她花几分钱买了些糙米和咸菜,又在一家布店扯了几尺最普通的白细布和几绺基础颜色的丝线。回到亭子间,她将东西放好,拿出那方从江南带来的、养母用了多年的旧绣绷,仔细地绷上一块白布。
她没有立刻开始刺绣,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那片被四周楼房切割出的、狭小的天空。养父卧病在床的模样,养母愁苦的眼神,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炭笔,开始在布上轻轻勾勒。
她没有画那些常见的花鸟虫鱼,而是画了一条蜿蜒的河流,河畔是江南常见的乌篷船和芦苇荡。这是她记忆中最深刻的家乡景象,也是她力量的源泉。
勾勒完毕,她选了一种最深的黛青色丝线,穿针引线。针尖刺破细白的布面,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她摒弃了杂念,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手腕灵动,运针如飞。深浅不一的青色丝线在她指尖交错、层叠,那河水的波纹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中荡漾开细腻的光泽。
这一绣,就是一个上午。直到腹中传来清晰的饥饿感,她才恍然惊觉,阳光已经透过小窗,在冰冷的水门汀地面上投下了一小块光斑。
她放下绣活,就着咸菜,匆匆吃了几口早上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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