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金陵城,像是被一层薄霜裹住了。白日里还能见到几分暖阳,一入夜,寒意便顺着秦淮河的水波漫上来,将岸边的画舫、灯笼都浸得发凉。秦淮河畔的喧嚣渐渐褪去,只有零星几盏河灯在水面上飘着,烛火微弱得像随时会被风吹灭,映着黝黑的水波,反倒添了几分寂寥。
林府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稳。朱红的大门早已关上,门檐下挂着的两盏大红灯笼,被夜风扯得轻轻晃动,灯光透过灯罩,在门前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内宅里,各院的灯火像是被按了顺序般,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最后只剩下巡夜婆子手里的灯笼,在抄手游廊间缓缓移动。
婆子姓刘,是府里的老人了,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岁月的痕迹。她手里提着一盏黄铜灯笼,灯杆被磨得发亮,灯笼里的烛火跳着,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冰冷的廊柱上。她脚步放得极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提醒府里的人——巡夜的来了。
“吱呀”一声,廊尽头的月亮门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刘婆子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弯残月挂在光秃秃的树枝头,月辉惨白,洒在庭院里的假山上,像是覆了一层薄雪。她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说完,又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此刻,揽月轩的窗边,沈月娥还没睡。
她住的揽月轩,在林府内宅的东侧,算不上最奢华的院子,却胜在清净。院里种着几株桂花树,只是初冬时节,叶子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屋内的陈设简单却雅致:靠窗放着一张梨花木小榻,榻上铺着墨色锦缎软垫,边缘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样;小榻旁是一张紫檀木书案,案上摆着一方端砚,几支狼毫笔,还有一摞摊开的账册——最上面那本,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翻阅的。
沈月娥身上只搭了件半旧的银红色锦缎夹袄,夹袄的领口和袖口绣着浅粉色的桃花,料子是前年做的,如今虽不常穿,却依旧打理得干净平整。她手里捧着那本深蓝色封面的账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目光却没有落在账目的字上,而是透过窗纱,望着院外那轮残月。
窗纱是藕荷色的,上面绣着细碎的兰草纹,夜风一吹,窗纱轻轻晃动,将院外的月光筛成一片细碎的银辉,落在沈月娥的脸上。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眉宇间那抹忧色,像是被月光染了进去,挥之不去。
白日里去账房的情景,又一次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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