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天井。
推开那扇厚重的黑漆石库门,一股混合着烟火气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各家灶间飘出的饭菜香,或寡淡如咸菜豆瓣汤,或浓郁似油煎带鱼的焦香,弥漫在在狭窄的天井里。
这是生活的味道,也是独属于石库门住户的拥挤与共生的独特印记。
水斗边,佝偻着背的陈阿婆正慢悠悠地清洗几根细细的小葱。
水流细小,几乎无声,仿佛怕惊扰了这黄昏的宁静。
她布满老年斑的手动作迟缓而仔细,每一根葱叶都捋得干干净净。
晒台灶间,赵铁民闷着头,用一根磨得发亮的铁钎子,专注地捅着煤球炉子。
炉膛里偶尔“噼啪”溅起几点火星,瞬间映亮了他黝黑、沉默、如同岩石般刻板的脸庞。
汗水顺着他粗壮的脖颈流下,洇湿了洗得发白的工装背心。
晒台上,何彩云正晾晒着几件半旧的衣裳。她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眼神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楼下黑漆大门的方向。
张秀英的身影,就在这黄昏将尽的时刻,踏进了这方小小的、承载着无数邻里烟火与家长里短的天井。
一进门,那股压抑了大半天的、想要与人分享巨大喜悦的冲动,便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按捺不住。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常年因挡车而微微佝偻的腰背,脸上焕发出一种崭新的、混合着努力维持的矜持与无法掩饰的自豪光彩。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天井里细碎的生活杂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目光扫过众人:
“陈阿婆,冯师母,彩云,桂花……都在呢?跟你们说个事儿啊!”
这声音像按下了无形的暂停键。
洗葱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捅炉子的铁钎僵在半空。晒台上,何彩云晾衣服的动作瞬间定格。
所有的目光,带着疑惑和本能的好奇,齐刷刷地聚焦在张秀英身上。
张秀英迎着众人的注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如同春风拂过冻土的笑容:“从今天起啊,我……我就不在织布车间挡车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邻居们脸上浮起的惊讶,特别是晒台上何彩云那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
何彩云撇了撇嘴,刚想嘀咕一句“挡车工不做还能做啥?”,就听张秀英紧接着用带着明显喜悦上扬、甚至有点扬眉吐气的语调,清晰地宣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