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的阳光,白花花地铺满了红星国棉厂的厂区。
空气黏糊糊的,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子棉絮和尘土混合的沉闷味道,一丝风也没有。
阳光明放下手中刚刚校对完的最后一页生产简报,搁下蘸水钢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气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入职以来的紧张忙碌,如同绷紧的弦,终于在这一周稍稍松弛下来。
文件处理愈发得心应手,与各车间、科室的对接也日益顺畅。
这份难得的清闲,像水底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把一直沉在他心底的那件事也顶到了眼前——该去找找蔺书楠了。
蔺书楠,这个名字一浮上心头,阳光明眼前就晃过一张总是带着明朗笑容的脸。
他们二人是初高中同窗,在一个教室里厮混了整个少年时代。虽然不是最要好的同学,但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记忆里的蔺书楠,热情得像个小太阳,爱说爱笑,尤其痴迷那把小提琴。
放学后,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常能听到他清亮的琴声,像山涧溪流,叮叮咚咚地流淌出来,引得路过的同学忍不住驻足。
那会儿的阳光明,还曾是他的忠实听众。
可上次听老同学邬宏涛提起,书楠也进厂了。不是凭借什么特长,而是顶替了他母亲留下的名额。
只是,他顶替的不是母亲生前的办公室岗位,而是被分到了厂里最苦最累、人人避之不及的装卸队,扛大包。
“整个人都变了。”邬宏涛当时摇着头,语气带着惋惜,“闷葫芦一个,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了,走路都低着头,像是…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话像根小刺,扎在阳光明心里。
他试过两次。
一次是在下班的人流里,远远看见蔺书楠从堆场那边出来。他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棉纱包,身体被压得佝偻着,每一步都踩得沉重。
阳光明刚扬起手,嘴里的“书楠”还没喊出口,对方就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拐,几乎是拖着步子,仓皇地钻进了一条堆满废弃零件的岔路,只留下一个灰扑扑、迅速消失的背影。
另一次,他特意在装卸队午休的棚子外头等候。
蔺书楠端着破旧的铝饭盒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可那眼神,不是惊喜,而是瞬间的慌乱和巨大的难堪。
他迅速低下头,仿佛地上有金子,就站在离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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