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只顾着摆弄手里那副麻线手套。
那手套脏得发黑,边缘磨得起了毛,露出里面的线头,他反复地捻着、抠着,仿佛那上面有无穷无尽的花纹值得研究。
阳光明静静地站了好几分钟,棚子里其他装卸工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气氛尴尬得让人窒息。
最终,他只能默默转身离开。
那份刻意的、冰冷的疏离,像一堵无形却异常坚固的高墙,硬生生地隔开了曾经的亲密。
阳光明理解那份沉重。
家庭的巨变——父亲被带走劳动,母亲在忧惧交加中病逝,顶替名额带来的卑微身份——这一切,如同沉重的铅块,在蔺书楠身上烙下了看不见却深入骨髓的印记。
他自觉低人一等,背负着无形的枷锁,在任何地方,尤其是在熟悉旧日光环的故人面前,本能地只想躲藏,把自己缩进最不起眼的阴影里。
可几年的同窗情谊,那些一起打球、一起听琴、一起胡闹的日子,是真挚的!
阳光明不愿看着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在这片灰暗的泥沼里越沉越深,被彻底淹没。
哪怕只是一缕微弱的慰藉,一丝不带任何评判的理解,或许也能成为他在这艰难岁月里,支撑下去的一根浮木。
这个念头,在阳光明心头盘桓了许久。今天,这份难得的悠闲,让他下了决心。
午饭前一个钟头,阳光明特意绕了远路,穿过轰鸣的细纱车间和散发着机油味的机修车间,朝着厂区最东边走去。
越靠近装卸区,空气里的棉絮味就越发浓重,混合着尘土和汗水的气息,还有一种说不清的、仓库特有的陈旧气味。
巨大的、灰白色的棉纱包,像一座座小山丘,杂乱又沉默地堆迭在露天堆场上,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
阳光刺眼地照射在那些粗糙的麻袋上,能看到细微的棉尘在光柱里飞舞。
几个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油污汗渍的深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喊着粗犷的号子:“嘿——哟!加把劲嘞!”
他们合力将一个巨大的纱包从地上拖起,艰难地挪上一辆沉重的木架板车。板车的轮胎深深陷进松软的泥地里。
阳光明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很快,他就锁定了那个身影——蔺书楠。
他正和另外两个工友一起,背对着阳光明,弓着腰,肩膀死死抵着一个硕大的纱包底部,拼尽全力往上推。
那纱包看着有他大半个身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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