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微的声音里带有暴怒后的颤栗:“你又何必再回到朕面前忍辱负重?还是说……惟有将朕戏耍算计于股掌之内,非要一再诛朕之心,方才可以平你心头之恨?”
刘岐没有回头,静默片刻,才道:“有父皇这句话,儿臣再多的忍辱负重却也值了。”
这话更是歹毒,皇帝面孔颤抖,又闻那背影道:“但仔细说来,其中缘故,却并非只是为此。”
“上兵伐谋,下兵伐城,所谓下兵为不得已也,一旦用之,势必血流成河,两败俱伤。”刘岐缓声道:“父皇,儿臣待您有许多恨,正因您如此可恨,故而实在不值得让这天下再为您流更多的血了。”
轻飘飘的“不值得”三字当中却透露出巨大的否定轻视,天子富有天下坐拥四海,如何会与这三字相连?
皇帝双眸如泣血,面目亦因喘息粗重艰难而涨红,他一时开口不得,而刘岐道:“更何况,舅父之嘱不可违逆,当年我曾在舅父面前立下誓言,倘若擅动刀兵兴起大乱,便背叛了舅父遗志,当天诛地灭。”
但他也从未放弃过玉石俱焚的打算,若伐谋之路行不通,他大约仍会选择那条路,幸而有那样一个人出现,使他免遭天诛地灭。
而皇帝陷入了茫然疑惑之中,什么誓言,什么遗志之嘱……那夜宫门外,凌轲在刘岐赶回之前就已殒命,哪里有可能来得及做下什么交待?
“父皇必然也好奇过,必然在心中问过许多次为什么——为什么凌轲不曾有任何反抗之举,就连凌家军从始至终也未见暴起迹象,一切在寂静中落幕,这场肃清付出的代价远远低于父皇预料。”
“父皇不得其解,却无从探究,只能认定是凌轲叛国而失人心,天子威仪震慑军中。”
“但是父皇,事实并非如此,不如便让儿臣来为父皇解惑吧。”
皇帝赤红的泪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的背影,在那背影前方,被宫人合起的殿门缝隙里漏出一线光亮,横在地上,如锋利窄剑。
皇帝怔然间,心有某种预感,那无形的剑光很快便要向自己刺来……
念头刚浮现,话音已入耳:“因为舅父早在自鲁国班师回朝途中,即已知晓此番归京将有大祸发生。”
什么?
皇帝如何也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他的第一念头是可笑荒诞。
早知道归京后会有祸事?
若是早知道,不是更该提前做下筹谋,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好与他搏杀到底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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