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有些挂不住,那点子悔意被强压下去,梗着夜下雪白泛光的脖子道:
“哼!重了又如何?谁让她一个丽春院的小粉头,巴巴地跪在咱们西门府大门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叫那起子闲汉破落户、长舌的婆娘瞧见了,指不定编排些什么下作蛆、烂肠子的闲话出来!污了咱府上的清名。”
“再说.”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切齿的意味,“你方才没瞧真?那小贱人一身的水蛇腰,一对儿桃花眼,滴溜溜乱转,浑身上下没一根骨头是安分的!巴巴儿跑来,安的什么心?”
“还不是瞧着老爷前几日刚收了心,少往那院里走动,她就急吼吼地想来争宠?呸!想得美!老爷好容易在家安生几日,可不能再让这起子狐媚子勾了魂儿去,又一头扎进丽春院那等填不满的销金窟、烂泥塘里!”
香菱儿听着,想起前些日子厨房里婆子们嚼的舌根,说老爷恨不能把丽春院当成了家,夜夜笙歌,撒漫使钱,白花花的银子淌出去,赛过那决了堤的黄河水!”
心头也是一凛。是啊,若真让这李桂姐又把老爷又勾了回丽春院去,她们这些房里人还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么一想,竟觉得金莲儿方才刻薄是刻薄了些,可道理……似乎也没错。
她便也轻轻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是,是该防着些。”
两人肚里各自翻腾着心思,一时都住了口,只听得穿堂风“呜呜”地掠过空寂的庭院,才转身往里头去回禀。
进了后边上房,暖烘烘的炭气混着各色肴馔的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只见西门大官人正与正头娘子吴月娘坐在一张黑漆嵌螺钿的八仙桌旁用晚饭。桌上摆得甚是齐整:
正中一个赤铜大暖锅,咕嘟咕嘟滚着浓白喷香的汤,里头炖着酥烂脱骨的蹄膀,汤面上浮着碧绿的葱段儿;
一盘油亮亮的红烧肉,酱赤浓稠;
一碟切得薄如蝉翼的酱羊肉,红白相间;
另有一碟碧莹莹的腌莴苣笋,一碟油盐炒的枸杞芽儿,清爽解腻。
旁边还放着几碟精细点心:鹅油白糖蒸的软糯松饼,芝麻酱烧饼。
桌角温着一把莲花瓣银酒壶,配着几个小巧的官窑酒钟儿。
月娘正亲手给西门庆布菜,将一块蹄膀皮夹到他面前的定窑小碟里。见金莲、香菱进来,大官人抬眼问道:“可打发走了?过来说话。”
金莲儿忙上前福了福,回道:“回禀老爷,那丽春院的李桂姐,已经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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