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皇后那丰润的下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紧绷的脸色略缓了一分。她这才将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牢牢锁在高俅的身躯上。
“高俅,”皇后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的调子,却比方才的厉叱更令人胆寒,每一个字都像裹了冰碴子,“官家额上那伤,是拜你治下的‘太平盛世’所赐!泼皮宵小,当街掷石,竟能砸到真龙天子的脑门子上!”
“你这防的是宫禁安危,管的是京城治安,难道连眼皮子底下的市井泼皮都管束不住?还是你高太尉的耳目心思,都叫那蹴鞠的皮子塞满了、糊死了?!”
高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金砖的冰凉透过官袍直刺皮肉。
磕头如捣蒜,肥硕的身躯抖成一团,声音带着哭腔:“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臣……臣万死!臣罪该万死!是臣失职!是臣无能!未曾约束好那些无法无天的刁民,惊扰了圣躬,臣……臣百死莫赎!”
汗水顺着他的胖脸流下,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万死?百死?”郑皇后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一旁肃立的王子腾,“高俅,本宫看你活得甚是滋润,可见这殿前司的油水,养人得很呐。”
她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淬毒的匕首出鞘:
“若是连眼皮子底下的京城治安都弄不好,你这殿前司都指挥使的差事,趁早也别干了!省得哪天泼皮冲撞了宫门,你还蒙在鼓里蹴鞠呢!不如……就把你手中那点权柄,交给王子腾一并打理,想必他定能替官家分忧,让这东京城,真正‘安靖’下来!”
“交给王子腾”五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高俅的天灵盖上!
他猛地抬头,惊恐万状地看向皇后,又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旁边如同标枪般挺立的王子腾。
王子腾依旧垂着眼睑,面无表情。
高俅只觉得一股子腥甜的热血“轰”地冲上头顶,眼前金星乱冒,阵阵发黑,肥硕的身躯晃了几晃,几欲当场瘫软成一滩真正的烂泥!
他太清楚了,殿前司的兵权就是他的命根子!若真被这王子腾夺了去,他高俅在汴京城,立时就成了被拔光牙、剁了爪子的癞皮虎,怕是连街边的野狗,都敢朝他呲牙咧嘴,啐上一口浓痰!
“娘娘!娘娘开恩啊!”高俅再也顾不得体面,几乎是扑爬着向前挪了两步,涕泪横流,额头在金砖上磕得砰砰作响,瞬间一片青紫,“臣知错了!臣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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