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之后,朱由检已经处理完两项关于黄河下游冰情与河工修缮的奏报,声音平稳,语调中透着对政务愈发的掌控自如。
“河南、山东两地河道总督当恪尽职守,冰封之前,务必将险要堤段加固完毕。户部所拨钱粮,朕不希望看到它们没有用在它该去的地方。”
这两年来,朝堂已经习惯了皇帝的果决与效率。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每个人都感受到那种近乎压抑的服从。
皇帝的意志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正当众人以为今日的廷议将如往常一般,在井然有序中结束时。
文臣队列中,一名身着绯红色官袍的官员手持象牙笏板,毅然出列。
他的动作并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中,那衣料摩擦的微响与踏上御道的脚步声,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英国公张维贤的浓眉微微一皱,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
出列者,工部右侍郎,李长庚。
李长庚年近五旬,面容清癯,双鬓微霜,一双眼睛里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执拗与清正。
此刻,他紧握着笏板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骨节突出,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块象牙,而是自己全部的信念与勇气。
他已经好些日子彻夜未眠了。
身为工部侍郎,他掌管着天下钱粮器械的出入账目。
近两个月来,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数字从他的笔下流过,最终汇成了一道让他胆寒的洪流。军械、粮草、棉衣、药材……所有军需物资的调拨数量,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规换防或冬季补给的范畴。
那调拨文书上一个个鲜红的印信像是一道道流血的伤口,而这些物资的最终流向,无一例外,全部指向了山海关与宣府。
账目,是不会说谎的。
他久在工部,于钱粮度支之事上浸淫半生,比这满朝文武任何一人都看得更透彻。
这哪里是什么固边补给,分明是要倾尽国帑,行那灭国之举!
李长庚眼前似已看见太仓库中那点见底的存银,正被一分一毫地抽空,宛如衰病之人的心头血,被生生灌进兵戈这个无底的深渊。
他知道皇帝励精图治,不喜空谈。
但他更知道,如果此时再不开口,大明可能就真的没有下一个春天了。
辽东的捷报固然振奋人心,但那是以宣大总督满桂和蒙古林丹汗合力为前提,是在特定天时地利下的奇迹。如今要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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