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落座,身姿挺拔,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随时都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他的眼神缓缓扫过台下。
台下,空地之上,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后方,是数以千计的扬州百姓。
他们被军士以百人为单位,分割成一个个森然的方块。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麻木,到看见城门悬尸后的恐惧,再到此刻的茫然。
而在所有百姓方阵的最前方,紧挨着高台的位置则跪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是扬州城内所有接到“请柬”的平日里有头有脸的富商士绅,名流大儒的代表。
他们被迫跪在这冰冷坚硬的石板之上,这个位置让他们可以无比清晰地看清高台上的每一个细节,也能让高台上的皇帝,无比清晰地俯瞰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
一阵压抑的死寂之后,户部尚书毕自严手持一卷厚厚的卷宗走到了高台的前沿。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丹田之气,展开卷宗,用审判的声调开始了宣罪。
“国朝钦犯,两淮总盐商汪宗海及其党羽,罪状一!”
毕自严的声音,传遍了四周。
“汪逆及其党羽,以偷、漏、夹带、私售等手段,偷逃国税盐课,共计白银——一千三百二十万七千四百两!”
对于后方的百姓而言,这是一个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是足以让他们彻底呆滞的奇观。
而对于前排跪着的那数百名富绅而言,这个数字则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他们瞬间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一千三百万两中,他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其中,都是这罪恶链条上的一环!
毕自严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翻过一页,声音陡然拔高!
“罪状二!汪逆于泰州、通州、海州三地,豢养私兵两千余,私藏甲胄千领,强弓硬弩五百张!公然武装抗税,前后共杀伤朝廷税吏、巡检司官兵,共计七十一人!”
这个罪名一出,后方的百姓方阵中,开始出现了压抑不住的骚动。
偷税漏税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是富人的游戏。
但豢养私兵,杀伤官兵,这已经开始触及到他们心中那份最朴素的忠君爱国观念。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四起,愤怒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罪状三!鱼肉乡里,逼死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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