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高悬挂。
不是毫无章法的一排排悬挂。
从高空俯瞰,这更像是一幅经过精心布置,用尸体绘制而成的“权力关系图”。
图谱的中心,是那个曾经在江南跺跺脚便能引得官场震动的一代盐枭,汪宗海。
他的尸身被挂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虽然已经僵硬,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依旧圆瞪着。
以他为圆心,其余一百一十二具尸体严格按照锦衣卫呈报的罪恶档案,以罪孽之深浅为准绳,呈一个巨大的扇形依次排列开来。
罪大恶极者离汪宗海越近,所挂位置越高;罪责稍轻者则渐次向外、向下延伸,直至城楼的两翼。
尸体未经任何体面的处理。
许多人的身上还穿着死前赴宴时所着的绫罗绸缎、名贵裘皮。
然而此刻,这些华美的服饰早已被干涸的血污与一路拖行的尘土浸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紫黑色的血块凝固在华服之上,与那些精美的苏绣纹样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诡异而恐怖的视觉反差。
数十支弩箭,依旧插在他们的身体上,那些碗口大的创口狰狞外翻。
因长时间的悬挂,他们的肢体呈现出各种扭曲而怪异的姿态,仿佛一群在地狱中备受煎熬的恶鬼。
……
当日头升至中天,皇权终于正式降临在这座死城之上。
扬州府衙前的巨大空地上早就被数千名京营士卒彻底清空,然后又进行了一场粗暴而高效的“改造”。
原先立于空地两侧,用以代表地方乡约教化表彰善行粉饰太平的“申明亭”和“旌善亭”,在军士们沉重的号子声中被绳索套住轰然推倒,精致的雕梁画栋,在烟尘中摔得粉碎。
一座连夜用粗大原木搭建起来的高台拔地而起。
巳时正,鼓响三通。
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通往高台的坡道之上。
他并未如文官那般从府衙正门内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不疾不徐地走出,而是直接策马登上了高台一侧专为战马修筑的斜坡!
战马的铁蹄踏在厚重的木板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咚咚”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观礼者的心脏之上。
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之巅,皇帝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军人的刚猛之气,与文官集团所崇尚的雍容仪态格格不入。
他将马缰随手丢给身后的亲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高台正中央那张早已备好的巨大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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