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潮水,一波一波拍向喉咙。
他下意识按住胸口——骨环内侧,鲸齿正随心跳轻轻叩击,“叮——叮——”,像替他数着,又替他压着。
残阳越沉,荒原被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阴影尽头,似有无形的手在招——招的不止是亡魂,还有活着却早已迷路的人。
陆仁垂眸,目光掠过坡底——那里,半截断枪斜插在风化头骨上,枪缨早被烧光,只剩焦黑木杆,杆身却系着一条细若发丝的铜链,链上挂着一枚小小铜镜,镜面裂成三瓣,却仍固执地映着天空——映着最后一缕霞光,像替死者睁开的第三只眼。
他忽然伸手,虚虚一握。
一缕月丝自指尖垂落,穿过风沙,穿过锈雪,轻轻缠住那枚铜镜。
“当啷——”
铜镜被提出骨缝,悬在他面前,晃晃悠悠。
镜里,映出他自己的眼睛——
两轮小月深不见底,月尖相对,像两口磨到卷刃却仍不肯回鞘的刀;
却也映出更深处——一个没有名字的少年,被锁在鲸腹暗潮里,仰头望天,天只有一条缝。
风沙忽大,吹得铜镜在他掌心“哒哒”作响。
陆仁屈指一弹,“噗”的一声轻响,镜面碎成更细的渣,被风一卷,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落回望乡台,落入荒原,落入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名字里。
他收回手,掌心只剩一条极细的铜链,链身早被血锈啃得发脆,轻轻一捻,便断成几截。
断链从指缝滑落,无声无息,像替谁放下的最后一缕执念。
夕阳彻底沉下。
荒原尽头,归墟口的方向,亮起第一颗孤星——白得刺眼,像寒眼,像霜刃,像归墟虚气在夜里提前睁眼。
陆仁深吸一口气,把胸腔里所有回响一并压回丹田。
他没有回头,只把面具扶正,让月牙裂痕重新对准前方。
“……走吧。”
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像一句宣判,判给过去,也判给未来。
幽蓝月影在他脚下悄然舒展,像一条才蜕皮却仍未餍足的蛇,顺着荒原最暗的那条缝隙,滑向更远的东南。
身后,望乡台被夜色一点点吞没,断柱、残旗、铜镜碎渣,终成一片模糊的剪影。
风掠过坡顶,发出“呜呜”空鸣,像替那些没能回家的魂,再唱一遍挽歌;又像替远行之人,提前吹响的下一场号角。
——归墟口,战火未熄,寒眼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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