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第一页,是1998年5月,地点:云南西双版纳。
“1998.5.12西双版纳
雨林深处的寺庙,僧侣在晨雾中诵经。声音低沉,像大地本身在吟唱。遇见一个采茶姑娘,叫阿月,眼睛亮得像晨露。她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吗?’我说:‘很大,但不如你眼里的世界深。’她笑了,牙齿很白。”
我们一页页翻看。三十年,一个人的足迹:西藏的经幡,敦煌的壁画,哈尔滨的冰雕,桂林的山水,内蒙的草原……每个地方都有简短的记录,有时是一段景物描写,有时是一个遇见的人,有时只是一句感慨。
“2005.9.3额济纳旗
胡杨林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腐。我呢?能留下什么?大概只有这一本越来越厚的笔记。”
“2012.11.7漠河
中国最北端。零下四十度,睫毛结了霜。想起年轻时读过的诗:‘我行遍世间所有的路,逆着时光行走,只为今生与你邂逅。’我与谁邂逅呢?与风景?与自己?与虚无?”
翻到最后一页,是今年三月的记录:
“2023.3.15成都至康定路上
高山杜鹃开了,粉紫色的,一丛丛从悬崖上垂下来,像倾泻的瀑布。司机是藏族人,叫多吉,他说:‘老人家,这个年纪还一个人出来?’我说:‘正因为这个年纪,才要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父亲去年走了,走前说最想去拉萨看看布达拉宫,但一直没去成。他说等退休,等孩子长大,等存够钱……最后等到的是肝癌。’
我没有说话。车窗外,雪山开始出现。白色的,圣洁的,沉默的。”
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胶卷我们拿去冲洗了。一周后取到照片,三十张,记录了他最后的旅程。
第一张:北京西站的钟楼,清晨六点,天色灰蓝。
第二张:火车窗外飞驰的田野,电线杆像五线谱。
第三张:西安城墙,一个老人在打太极拳,动作缓慢如云。
第四张:成都的茶馆,竹椅,盖碗茶,烟雾缭绕。
……
第二十五张:康定的街道,藏文招牌,转经筒。
第二十六张:一个藏族小女孩,高原红的脸蛋,好奇地看着镜头。
第二十七张:雪山远景,云雾半遮。
第二十八张:登山杖插在雪地里,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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