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松口了,但彩礼不能再少了,十八万八,一分不能少!还得在县城买套房,哪怕小的,付个首付也行!你哥愁得饭都吃不下,说这次要是再黄了,他就打一辈子光棍算了!唉,我这当妈的,心里能不急吗?你爸现在这样,我是半点忙帮不上,还得守着,家里就靠你了艳红!”
“还有,你弟下学期学费又快交了,住宿费、书本费、还有啥补课费,杂七杂八加起来,又是一大笔!这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在学校里开销也大,上次说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被同学笑话……”
“家里这老房子,上次下雨又漏了,灶台都快塌了,修修补补又得花钱……”
“我这血压药也快吃完了,得去县里医院开,又是一笔……”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明确,如同报账。语气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张艳红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永远可以挤出钱的ATM机。父亲的巨额医疗费刚刚被“贵人”解决,压在全家头上最大的一块石头似乎搬开了,但立刻,更多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哥哥的彩礼、弟弟的学费、家里的修葺、母亲的药费——就迫不及待地、争先恐后地浮现出来,再次将矛头对准了她,这个在南方大城市“赚大钱”的女儿。
张艳红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飞快地计算自己那点可怜的薪水,盘算着可以从哪里再省一点,下个月能不能多加点班,或者厚着脸皮向哪个同事先借一点。这一次,她只是听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渐渐取代了最初听到铃声时的紧张和恐慌。
她听着母亲用那熟悉的、带着哭腔(或许有几分真实,但更多是习以为常的表演)的语调,诉说着家里的“困难”;听着母亲理所当然地将哥哥娶不上媳妇的责任、弟弟上学开销大的负担、家里房子漏雨的压力,全都一股脑地、毫不迟疑地推到她这个女儿身上;听着母亲在抱怨的间隙,还不忘“提醒”她:“艳红啊,你现在在大公司,领导又这么看重你,肯帮你爸出这么大笔钱,你得好好表现,多挣点!家里可就指望你了!”
这些话,她听了二十多年。从她懂事起,从她拿到第一笔勤工俭学的微薄收入起,这些话就像背景音乐一样,缠绕着她的生活。“家里困难”、“就指望你了”、“你是大姐”、“要懂事”…… 以前,这些话是压力,是责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重担,但也是她拼命向前、不敢停歇的动力之一——因为她相信,这是她的家,她的责任,她必须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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