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支架疏通,儿……难以决断。”
父闻之,目光缓缓移向窗外浓黑夜色,良久,唇边竟牵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以极微弱之声,断断续续言道:“今日……梦见……你祖父……为余……做那小木船了……”
余心头一震。祖父亦是木匠,父幼时,家旁有溪,祖父曾为他制一小小木船,可容一人。父尝言,彼时最乐,便是撑船溪中,自在漂荡。此乃父深藏心底之温柔,多年不提,今于病中恍惚,竟重浮眼前。
“船……旧了……漏水……”父气息微弱,“你祖父……说……修……不如……换新板……我说……不可……那是……根……”
余闻此言,如受电掣。父之所言,岂止是梦?分明是以他一生信奉的“木性”,在点拨于我!木器旧损,是修是换,须观其“理”,察其“根”。人体发肤,受之父母,又何尝不是?支架如新板,可救急,但父亲年迈之躯,其“根”何在?是那一口绵延不绝的元气,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整个生命记忆。强行植入异物,若不合其生命之“理”,恐非上策。
父之意,余或已明了。他非惧死,亦非拒医,而是希冀一种更贴合其生命本源的“修补”方式。那一瞬,监护室内的消毒水气味仿佛淡去,余恍若置身于老家的木匠房中,刨花清香扑鼻,父正手持墨斗,精心校准一根老料的纹理。
卷五·决
次日,余再见张医,将父之梦与余之思量和盘托出。张医听罢,沉默片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少了几分职业的锐利,多了些理解的温和。
“公子之虑,亦有道理。”他道,“医者,非仅治病,亦需治人。尊公之情况,或可有一折中之策。”
张医言,可先行“药物球囊”扩张术,辅以最强效的抗凝、降脂之药,先求稳定病情。此术无需置入永久支架,风险较低。同时,力劝父亲严格控重,调整饮食作息,以中药辅佐,改善体内“土壤”。若日后情况有变,再行支架之术,亦不为迟。
“此如同先疏浚河道,加固堤防,若仍不行,再立桥墩(支架)。步步为营,或更稳妥。”张医譬喻道。
余闻此策,心中阴霾顿散泰半。此非全然否定支架,亦非盲目保守,而是基于对父亲年老体况的尊重,寻求一种更具弹性、更重根本的路径。余当下与姐弟商议,皆以为此乃目前最善之法。
决策既下,心头巨石稍移。余再入病室,告之父。父听罢,并无多言,只微微颔首,闭目片刻,眼角似有湿意。他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回握了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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