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嗜肥甘。余每自城中归乡省亲,必见其又添几分富态,行动愈发迟缓,登数级台阶,亦需驻足喘息片刻。余尝劝其节食多动,父总摆手笑曰:“吾年事已高,图个痛快罢了,何必自苦。”其笑犹豁达,然余观其眉宇间,已有倦怠之色。
去岁中秋,余携新酿之酒归。父饮至酣处,抚腹叹曰:“此中不仅脂膏,亦藏数十年风雨,诸多不易。”月光洒落,照见其白发如雪,竟觉那座曾为余遮风挡雨之山,不知何时,已悄悄蚀损了轮廓。
卷三·海
余之名“怀舟”,取“风雨同舟”之意,乃父所命。今番父病,余这叶舟,顿陷惊涛。连日来,余遍访名医,查阅典籍,所获之言,莫衷一是。
有主张激进者,如张医,言支架之术已极成熟,立竿见影,可解燃眉之急,延寿数载。又言:“人非朽木,岂能任其堵塞至死?当疏则疏,乃天地常理。”
亦有主张保守者,乃余访得一老中医,须发皆白,言谈清癯。彼曰:“尊公之病,其本在元气衰微,痰瘀互结。支架之举,如同治水只知筑堤,而非浚源。倘体内环境不变,纵有支架,他处仍会再生淤塞。且异物入心,终是扰动,于高年者而言,恐是消耗大于补益。不若以药石缓缓图之,扶正祛邪,或可带病延年。”
余徘徊于两种道理之间,心乱如麻。激进之说,如海浪拍岸,气势汹汹,似不容置疑;保守之论,如深海暗流,幽微难测,却引人深思。夜不能寐,披衣起坐,翻检手机中与父之合影。见去岁携父游西湖,其于苏堤上,行不过百步,便需坐于石凳歇息。当时只道是寻常,今观之,方觉其眉间紧蹙,原是强忍不适。余为子者,粗心若此,悔恨如潮,阵阵袭来,几乎没顶。
妻闻余叹息,温言劝道:“此事重大,非一人可决。何不询于姐弟?”余恍然,遂召大姐与幼弟至家中,共商对策。大姐性情柔顺,垂泪道:“父亲辛苦一生,晚年莫再受刀圭之苦。但求安稳。”幼弟则年轻气盛,言:“当以西医为要,速战速决,拖延恐生大变。”三人之见,亦如江、河、海,流向各异,难以汇通。那一纸同意书,沉沉压在心头,竟比父亲当年扛起的房梁还要重上几分。
卷四·脉
是夜,余得护士通融,着防护服,入监护室探视。父已醒转,鼻饲氧气管,面容浮肿,见余至,眼神微动,欲语还休。余握其手,掌心粗厚依旧,却冰凉无力。室内唯闻监测仪器规律之滴答,如更漏,计算着生命的长度。
余俯身,低语:“爸,医言血管有塞,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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