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工那辆半旧吉普车卷起的尘土,在姜家坳村口落定好几天了。合作社的酱房里,那股熟悉的焦香、酱香、油香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是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是笔尖划过笔记本的沙沙声,是压低声音的讨论和争执。
“老李,你看陈工画的这个图,是说温度计得插到油锅中间,不是贴着锅边?”
“对对,插中间准!哎,小陈,你记一下,油温控制在一百八十度左右下料,上次咱们测得不准!”
“盐的比例再加点?会不会太咸了?”
“陈工说了,按咱们的酱量,再加百分之零点五,既能防腐又不影响口感,得试试!”
凌霜站在酱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踏实感。陈工带来的不只是几张草图、几条建议,更是一种“规矩”和“方法”。以前大家凭经验、靠手感,现在开始学着看温度计、记时间、算比例。虽然笨拙,虽然慢,但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点。李叔甚至弄了个小黑板挂在墙上,把陈工说的要点、试验的数据一条条写上去,错了就擦,擦了再写。
改变是细微而缓慢的。延长灭菌时间后的第一批酱,静静躺在库房角落的架子上,已经过了七天。凌霜每天都要去查看,拧开一瓶闻闻,用干净的筷子挑一点尝尝。到今天,色泽依旧红亮,酱香浓郁,没有一丝一毫的酸败气味。成了!
“霜丫头!成了!真成了!”李叔激动得声音发颤,捧着一瓶酱像捧着宝贝,“这都七天了,一点没变!跟刚出锅那会儿差不多!”
围过来的社员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这意味着,他们的香菇酱,真的有可能走出这个小山村,去到更远的地方了。
凌霜心里也激动,但她压着,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确认无误,才点点头:“嗯,这法子管用。照这个标准,再多做几批,记录好每一锅的数据。”
“好嘞!”大家干劲十足。
第一批严格按新工艺制作的、贴上崭新标签的“凌霜农品”香菇酱,一共五十瓶,被仔细地用旧报纸和干草裹好,装进结实的木条箱。凌霜写了封短信,连同箱子一起,拜托经常跑省城运输的卡车司机老张,捎给徐瀚飞。信里简单说了工艺改进的进展和成功的喜悦,末了写道:“……首批成品,谨奉上。虽陋,然倾注心血,可堪一尝。你在外,万事小心。霜。”
箱子捎走,心里就像悬了一块石头,既期待又忐忑。省城的人,会喜欢这大山里的味道吗?
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