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向来刮得狠。
黄沙卷着碎石,在荒坡上打着旋儿,像一群不肯安息的冤魂。
可今日,这风却绕着三间草屋低低地转了一圈,仿佛也懂得敬畏——那屋前悬着一块未漆的木牌,字是云知夏亲手所书,墨迹未干,却已如刀刻入人心:
“凡识药、懂诊、能救人者,皆可入。”
消息如野火燎原,不过半日,便从军营烧到村寨,从边关哨卡传至流民营地。
那些曾被驱逐、被烧毁医馆、被剜舌割耳的残障医者,一个个从暗处走出来。
第一个来的,是个盲眼老者,背脊佝偻,手里拄一根乌木杖,身后跟着个少年搀扶。
他站在门口,仰起脸,空洞的眼窝对着天光,忽地笑了:“我闻到了……艾草熏过的门框,黄连煮水的檐角。这味道,三十年没闻过了。”
他抬手摸了摸那块木牌,指尖颤抖:“原来门,还能这样开着。”
紧接着,跛足的采药人背着竹篓来了,篓里装满晒干的草药;断指的郎中抱着一摞泛黄医案来了,纸页边缘焦黑,显是抢毁的医馆;更有十来个聋哑少年列队而至,领头的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律婆。
她双手枯瘦如枝,却打得一手刚劲手语,每一划都像在空中刻下誓言。
他们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站在草屋前,身影拉得老长,如同三百年前第一座民间医馆落成时的模样。
忽然马蹄声破空而来。
尘烟滚滚中,一队官服小吏疾驰而至,为首者手持令签,厉声喝道:“奉太医院钧令!无监制印信者,不得行医!此等私设医馆,蛊惑民心,即刻查封!”
话音未落,百名聋哑医童齐齐踏前一步。
律婆立于最前,双臂猛然扬起,十指翻飞如蝶,打出一串凌厉手语——
“医律碑——就是印!”
一字一句,无声胜有声。
她转身,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巾,轻轻展开,露出一块青石残片,上面刻着几行小字,正是云知夏所立《医者四权》:
一曰诊病自由,二曰传术无禁,三曰救急免责,四曰验毒有权。
这是她在洗药谷废墟中,从一座倒塌碑林里亲手掘出的残碑,据说是三百年前首位民间女医临刑前所刻。
如今,它被供在草屋正堂,香火未燃,却已有千人跪拜。
小吏脸色发白,还想强辩,远处忽传来铁蹄轰鸣。
陆承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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