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七处药市,同时异变。
晨雾未散,西市、南坊、东药巷、北集、中衢、清源街、安民桥——七座高台早已搭起,白幡猎猎,药香凝滞如絮。
药阁弟子身着素衣,立于台中央,手中各执一道暗红符纸,边缘焦黑如被火吻过,正是“传语符”。
百姓起初只是驻足观望。
药市每日喧嚣,何曾见过这等诡异阵仗?
可当第一道符纸被点燃时,空气骤然凝固。
火光腾起,不是寻常的橙黄,而是幽蓝泛紫,仿佛自地底爬出的冥焰。
火焰升至半空,一只漆黑如墨的鸦鸟破云而下,双翼展开,遮住半片天光。
它盘旋于高台之上,羽翼无风自动,眼瞳赤红如血。
下一瞬,声音来了。
不是一人,不是十人,是三十六道声音,从火中涌出,重叠交织,如潮水拍岸,字字清晰,直灌耳膜:
“我是阿禾,六岁被埋药田,藤从心口长出……他们说,这样能长出会哭的灵草。”
“我是李三娘,采药时被拖入地穴,骨头化泥,皮肉成根……他们说‘你成药了’,我就再也没能回家。”
“我是沈青禾,我写了《药语录》,我说药材会疼……他们烧了我的舌头,把我的骨灰掺进‘静心香’。”
一声声,一句句,皆是死前最后一刻的控诉,带着不甘、恐惧、怨恨,却无比真实。
人群先是呆立,继而骚动,再后来,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掩面颤抖,更有老妪抱着药包失声:“我家祖传的安神丸……用的就是那种香!我吃了十年……我是不是……也吃过人?”
小萤站在西市高台侧后方,双手紧攥衣角,指甲掐入掌心也不觉痛。
她曾是药冢孤女,天生与药共鸣,能听百草低语。
可此刻,耳边一片死寂——活药全都沉默了。
没有风吟,没有根颤,连最微弱的叶响都消失了。
可死人却在说话。
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胸口像压着整座药山。
她终于明白云知夏那日所说:“药不敢言,是因为怕死。可死人无所惧。”
药灵鸦振翅,飞向第二处药市。火起,声现,控诉再临。
与此同时,太医院内,天地色变。
丹房之中,三十六座药炉接连自燃。
火焰无声窜起,不烧木架,不焚屋顶,唯独将炉中药材尽数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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