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冬。
沪西闸北的贫民窟,像一块巨大的、化脓的疮疤,贴在十里洋场的边缘。低矮的板房挤挤挨挨,巷子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地面上永远积着黑黢黢的污水,散发着烂菜叶和煤渣混合的馊味。
莫莹莹提着竹篮,踮着脚尖跳过一摊污水。她身上那件半旧的蓝布棉袄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用红头绳扎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才九岁,眉眼间却已经有了超乎年龄的沉静。那双肖似母亲林氏的眼睛,在暮色里像两泓深潭,映着巷口昏黄的路灯。
“莹莹回来啦?”隔壁的王婶正蹲在门口择菜,抬头招呼,“又去齐公馆送绣品了?”
“嗯。”莫莹莹轻声应道,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王婶,这是齐家厨房给的枣泥糕,还温着,您拿给小宝吃。”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王婶嘴上推拒,手却接了过去,眼眶有些红,“莹莹啊,你和你娘都是好人……这世道,好人怎么就……”
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变成一声叹息。
莫莹莹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往巷子深处走。最里头那间板房,就是她和母亲现在的家——说是家,其实只是用薄木板隔出来的十平米空间,一张床、一张桌、两只旧箱子,就是全部家当。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莫莹莹心头一紧,推门进去:“娘!”
林氏正靠在床头,手里攥着一块手帕,帕子上有暗红的血迹。她见女儿进来,急忙将手帕藏到身后,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回来啦?齐太太可满意你绣的帕子?”
“满意,齐太太还多给了两块大洋。”莫莹莹从怀里掏出用红纸包着的银元,放在桌上。她没有戳穿母亲咳血的事——这半年来,林氏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夫说是心郁成疾,加上营养不良,但她们拿不出钱抓好药。
“那就好,那就好。”林氏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女儿冻得通红的小手上,眼眶又湿了,“是娘没用,让你这么小就……”
“娘,”莫莹莹打断她,转身去生煤炉,“我今天在齐公馆,看见啸云哥哥了。”
林氏一愣:“齐少爷?他……他跟你说话了?”
“嗯。”莫莹莹往炉子里添煤块,火苗窜起来,映着她平静的侧脸,“他在花园里练拳,看见我,就跑过来问娘的身体。还塞给我这个——”
她从篮底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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