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小屋里,油灯的火苗在玻璃罩里跳跃,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林氏一手拉着贝贝,一手拉着莹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完。
十四年了。
四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无数次梦见那个雨夜——军警的皮靴声、丈夫被拖走时回头望她的眼神、乳娘抱着贝贝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每一次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她以为贝贝死了。乳娘回来说,孩子染了风寒,在逃亡路上夭折了,埋在了不知名的荒郊。她当时哭晕过去,醒来后抱着仅剩的莹莹,发誓要活下去,为丈夫洗刷冤屈,为女儿讨回公道。
可现在,贝贝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
“让娘好好看看你。”林氏颤抖着手,抚摸着贝贝的脸。十四岁的少女,皮肤不像莹莹那样白皙,是江南水乡的风和日晒留下的健康小麦色。眉眼轮廓确实和莹莹很像,但眼神更锐利,嘴角的线条也更坚毅——那是吃过苦、受过磨难的孩子才有的神情。
“娘。”贝贝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比刚才自然了许多。她看着眼前这个憔悴却依然美丽的中年妇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有陌生,有亲近,有委屈,也有一种终于找到根的安定感。
“姐姐,”莹莹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擦脸。”
贝贝接过,发现手帕的一角绣着一朵小小的莲花——跟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她看向莹莹,妹妹的眼睛红红的,但眼神清澈温柔。
“这莲花……”
“是娘教我的。”莹莹轻声说,“娘说,我们姐妹俩出生时,爹请人雕了这对玉佩,说是‘并蒂莲’,寓意姐妹同心,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贝贝握紧了玉佩。她想起养母临终前说的话:“阿贝,你要记住,你是莫家的女儿。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娘是个温柔坚强的女人。总有一天,你要回去,认祖归宗。”
现在,她回来了。
但莫家已经没了。
“娘,”贝贝深吸一口气,“您跟我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爹……是怎么死的?”
林氏的脸色瞬间苍白。莹莹握住母亲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你爹……”林氏的声音哽咽,“是被冤枉的。赵坤——你爹在军中的同僚,因为嫉妒你爹的军功和声望,联合几个商人伪造了‘通敌’的证据。那天晚上,军警冲进家里,搜出那些伪造的文件,当场就把你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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