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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冲击着阿贝的耳膜,各种陌生的声响——轮船粗犷的汽笛、小贩尖利的吆喝、黄包车夫奔跑的脚步声和揽客的呼喊、还有她听不懂的异国语言——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让她头晕目眩。空气中弥漫着煤烟、河水腥气、汗味,还有不远处街上飘来的、混合着油炸食物和香水的气味,复杂而浓烈,与她熟悉的江南水乡清润潮湿的空气截然不同。
她像一株被突然移植到钢筋水泥丛林中的芦苇,单薄、无助,在庞大而冷漠的城市面前瑟瑟发抖。雨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尚未完全长成的、纤细而坚韧的轮廓。寒意从湿透的鞋底一直蔓延到头顶,她抱紧了怀里的蓝布包袱,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和温暖来源。
“小姑娘,坐车伐?要去啥地方?”一个精瘦的黄包车夫拉着车凑过来,打量着这个明显是外地来的、一脸茫然的女孩。
阿贝猛地回过神,警惕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付不起坐车的钱。
“切,乡巴佬。”车夫撇撇嘴,不屑地啐了一口,拉着车转向其他看起来更有钱的旅客。
阿贝抿紧了嘴唇,没有理会那轻蔑的目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四周。码头上人来人往,大多行色匆匆,无人留意这个角落里的落魄少女。她看到有穿着体面、拎着皮箱的人走向码头出口,那里似乎有更多的车辆和更宽阔的街道。
她定了定神,学着那些人的样子,低着头,混在人群中,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走出码头,视野豁然开朗,却也更加令人心惊。宽阔的马路上,黑色的、方头方脑的汽车鸣着刺耳的喇叭穿梭不息,车身上印着她不认识的洋文;色彩鲜艳的有轨电车沿着铁轨叮叮当当地行驶,穿着旗袍或洋装的女士、戴着礼帽的绅士从容上下;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商品,霓虹灯招牌在阴沉的雨天下依然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更高处,是一幢幢风格各异、高耸入云的洋楼,有些甚至比她在画片上见过的宝塔还要高。
这就是沪上吗?果然是天上海,仙人洞府一般。阿贝心里暗暗惊叹,但更多的是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和深切的卑微。这里的繁华,与她,与她那躺在破旧棚屋里奄奄一息的养父,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
当务之急,是找到地方卖掉绣品,换到钱。
她记得养母说过,沪上最繁华、最有钱人最多的地方是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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