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相府门口,哭得梨花带雨,说当初是迫不得已,是为了给孩子留条活路,说她心里一直装着他。”
“那时候,已经白了半边头的少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下面那个曾经深爱、后来痛恨、如今却只觉得陌生的女人。”
“他愣了一会儿,随即仰天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于谦啊,你说。”
木正居盯着于谦,“这何尝不是权力的另一种表现?”
“情义?忠诚?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有时候轻得像根羽毛。”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木正居那粗重的喘息声。
这个故事,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于谦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完美世界”的幻想。
“所以,那个少年变了。”
木正居靠在枕头上,声音疲惫,“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喊口号的热血青年,他学会了怎么用权,怎么用术,怎么去驾驭那些他曾经看不起的小人。”
“这就是成长,也是……堕落。”
木正居伸出手,在空中虚划了一条线。
“你18岁的时候,读着圣贤书,看着戏文里的包青天,你决定要做一个清官,要两袖清风,要受万民敬仰。你觉得这世界非黑即白。”
“等你到了28岁,你在官场摸爬滚打,碰得头破血流。”
“你看着那些溜须拍马的人升官发财,看着自己因为直言进谏而被贬。你开始感慨:好人,真的有那么好当吗?”
“到了38岁,你终于混出点名堂,你也曾上过金銮殿,也吃过御赐的宴席。”
“可你发现,哪怕你官做得再大,上面还有更大的官。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依然直不起腰。”
“48岁的时候,你学会了妥协。有人给你送礼,你不再直接扔出去,而是笑着收下一部分。”
“你安慰自己说:你不贪,我不贪,上面的人该吃什么呀?这官场就是个大染缸,谁也别想干干净净地出去。”
“到了58岁,你坐在高位上,看着下面那些百姓。你推行新政,本意是好的,可下面的人执行歪了,百姓反而骂你。”
“你委屈,你感慨:这老百姓,怎么就不体谅朝廷的难处呢?”
“等到你68岁,像老夫现在这样,快要入土了。”
木正居猛地睁开眼,“你再睁眼一看。”
他指着虚空,仿佛指着那奉天殿上的满朝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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