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大须弥寺、证道院。
了因盘坐在蒲团之上,手持念珠,他眼帘低垂,眉心微微蹙起。
他面前的矮几上,袅袅檀香自香炉中升起,笔直一线,在凝滞的空气里缓缓散开。
主位之上,空闻首座身形如山,面色沉肃,目光如炬,紧紧锁定了因。
他两侧,十数位老僧或披着褪色的旧袈裟,或身着简朴的灰布僧衣,个个气息渊深,眼神或明澈、或沧桑、或锐利,此刻却无一例外,全都静静地凝视着中央那年轻的僧人。
自了因踏入这证道院,已是第三日。
起初,只是证道院内精研经论的当代俊彦,或是一心修持的上代僧人出面辩经。
了因从容不破,面对引据的浩如烟海的经文、刁钻古怪的机锋,他总能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或直指本源,或巧妙化解。
偶有生僻经卷、了因未曾涉猎,对方只需将经文示于面前,他默然观之片刻,便能洞悉关窍,继而条分缕析,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往往数语之间,便令对方哑口无言,心悦诚服。
第二日,消息传开,便有数位常年闭关、不轻易现身的证道院的老僧被惊动,破例出关。
这些老僧浸淫佛法数十乃至上百年,修为精深,见解独到。
辩论的场所也从开放的经堂移入了这间更为幽静的禅室。
所涉议题愈发深邃,从“般若空性”到“涅槃实相”,从“因果业报”到“佛性本具”。
一位以“唯识”之学著称的老僧,与之辩论“万法唯识”与“境识俱泯”之关系,从清晨至日暮,最终长叹一声,承认了因之见“已得中道,老衲执相了”。
于是,第三日,这间禅室内汇聚的面孔,已是证道院、乃至关联的藏经阁等处真正压箱底的人物。
这些老僧辈分极高,或许名声不显于外,但皆是大须弥寺真正的底蕴所在。
他们的一言一行,皆蕴含着对佛法至深的理解与生命实践的烙印。
了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些老僧的问题,往往不是要驳倒他,而是像一面面澄澈无比的镜子,照向他自身修行中那些或许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细微处、矛盾处、犹疑处。
有些问题,他需要思忖良久,才能谨慎作答;有些机锋,他接下了,却感到心神震动;
更有一些关乎终极抉择与信念根本的诘问,让他陷入长久的沉默,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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