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带上了在前线时的那种狠劲:
“最要命的是,没人真心疼那些粮食,稻穗掉地上,踩进泥里,没人弯腰捡。
为啥?捡了是公家的,不捡也是公家的,分到自己碗里的,多不了一粒米。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就这么糟蹋……
首长,我看着,心里疼得慌,这哪是种地?这是在糟蹋乡亲的血汗。”
最后,他总结道,声音低沉却字字敲在人心上:
“所以我说,根子在‘假’。上头的政策可能是好的,到了下头,执行起来全走了样,成了应付差事的‘假把式’。
干部假忙,社员假干,账本假数字,最后收成假不了,可它真不了。
地不骗人,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的肚皮。
再这么‘假’下去,合作社的牌子挂得再高,也得被老百姓在心里拆喽。”
说完这些,王小川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
他没有再重复下午那些条理分明的“一二三四”,而是把那些问题掰开了、揉碎了,用最直白、甚至带着些情绪的大白话,把李庄田间那股令人窒息的“假”与“散”的气息,赤裸裸地摊开在了陈朝阳面前。
他知道,首长要听的,或许就是这份不加修饰、带着痛感的真实。这不仅仅是回答一个问题,更是交一份心。
话音在庭院里落下,带着压抑的愤懑。
一直安静旁听的李赤水,此时却轻轻推了推眼镜,插了一句:“书记,小川同志……或许,那些稻穗留在田里,未必全是无心之失。”
陈朝阳闻言,目光倏地转向李赤水,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他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但那姿态无疑是允许并鼓励李赤水继续说下去。
王小川则是一愣,疑惑地看向李赤水。
浪费粮食还有“有心”的?
李赤水得到默许,声音平稳,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夜色都冷了几分:
“去年陈书记,让我在农村调研时,听过一句‘村里没有浪费的粮食’。
地里收了庄稼,要是沟渠,田里落着稻穗麦粒……那多半是‘有意’的。
信不信,等到明天天亮,不用合作社组织,那些‘丢失’的稻穗,会一颗不剩地消失。”
王小川更困惑了:“为什么?谁会去捡?不是说捡了也是公家的吗?”
看着王小川脸上纯粹的困惑,陈朝阳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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