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松节油挥发后的冷,却比夜风温柔。陈迹接过外套披上,布料的绒面蹭过脖颈,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松节油香气,这味道总能让他想起初到北京时那个逼仄的阁楼画室,冬夜没有暖气,两人裹着同一件大衣看画稿,画布上的颜料冻得发硬,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在想老白。”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发丝的柔软蹭得下巴发痒,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在云层里浮沉,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红的、黄的、蓝的,混在暮色里,透着虚假的热闹,“他说那位老魏,是当年给潘天寿先生当过模特的。”
周苓的手指轻轻扣住他的腰侧,指尖能摸到他牛仔裤上的布料纹理,那是洗得发白的牛仔布,磨出了细小的毛边:“老魏真的会来?”
“会的。”陈迹的目光落在仓库角落那堆废木料上,去年冬天他就在这里,用这些废弃的桦木枝做画架,桦木的纹理里还留着北方的寒气,手指冻得裂开血口,渗出血珠,沾在木头上,结成细小的冰粒也没停。那时苏曼还常来,穿着精致的羊绒大衣,踩着高跟鞋在木屑里踱步,鞋跟把木屑碾得细碎,说他的画“有野性,但缺市场”,说“艺术不能只靠情怀,得懂规矩”。现在想来,那些话里藏着多少算计,他竟迟钝了这么久——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她捆住他的绳子。他想起前几日读的《庄子・山木》,“物物而不物于物”,苏曼是被“市场”这个“物”捆住了,而他不能。
风突然转了向,卷着几粒碎沙打在铁皮门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有人在用细石子敲门。陈迹想起下午从画廊老板那里听来的消息,林深在 798包了个三千平米的展厅,签了三个月的租期,装修工人连夜赶工,据说要装成“北方雪原”的样子,连地面都要铺层仿真的雪。那个总爱把“当代性”“国际视野”挂在嘴边的男人,去年还在公开场合说北方题材“过于沉重,缺乏轻盈感,不符合国际审美”,如今却要做“北方精神再阐释”的展,连宣传语都写得煽情:“在全球化语境下,寻找北方的灵魂。”
“林深的展期定在下月十五号。”周苓的声音轻得像风,吹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我们原定的开展日,差了整整七天。”
陈迹的喉结动了动,七天,足够让艺术圈的目光先聚焦在林深那里,足够让那些趋炎附势的评论家写出两篇截然不同的吹捧文章——昨天还在说“北方题材过时”,明天就能说“林深重新定义了北方艺术”。他仿佛能想象到林深在酒会上的模样,穿着定制的深灰色西装,袖口别着精致的袖扣,举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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