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苓总是在傍晚时分过来,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有时是温热的小米粥,有时是炒得喷香的青菜鸡蛋面。她从不多话,只是默默收拾散落的画稿,将蹭到地上的颜料用刮刀刮干净,再把磨秃的画笔泡进松节油里。有次陈迹卡在一处光影的处理上,对着画布发愣,指节因为用力攥着画笔而发白。周苓端来一杯温热的二锅头,瓶身上的标签都卷了边,是她从家里翻出来的老货。“我爸说,画画卡壳的时候,喝点辣的能通窍。”她把杯子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划过。
陈迹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烧得胸腔都热了起来。他转头看周苓,她正蹲在地上分拣颜料管,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得像块上好的羊脂玉,脖颈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头发用根简单的皮筋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他突然觉得,这空旷冰冷的仓库里,因为有了她,连松节油的刺鼻气味都变得温和起来。
这天夜里,月亮升得很高,银辉透过塑料布糊着的窗户,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陈迹终于放下了刮刀,画布上的戈壁已经有了雏形,风蚀地貌的褶皱里藏着细碎的金色,那是他记忆里的阳光。他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到了堆在墙边的画框,发出沉闷的声响。太累了,指尖的颜料都已经干涸,结成硬硬的壳,肩颈更是酸得像灌了铅。他索性滑坐在画布旁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凉的画布,闭上眼睛喘着粗气。
钨丝灯发出轻微的嗡鸣,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陈迹能听到周苓翻动纸张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他睁开眼,看见她坐在不远处的木桌旁,就着灯光翻看他放在桌上的速写本。那是他早年去西北采风时带的本子,封面已经磨得发白,边角卷了起来。她的坐姿很端正,双手捧着本子,头微微低着,灯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本子里的风景。
“看什么呢?”陈迹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是酒和疲惫共同作用的结果。他刚才又喝了半杯二锅头,此刻喉咙里还留着淡淡的辛辣。
周苓抬起头,眼里亮得惊人,像是盛着星光:“你笔下的西北。”她把速写本往他这边推了推,指尖点在其中一页上,“苍凉,但有血性。和我父亲描述的一模一样。”
陈迹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说过,她的父亲是位地质学家,一辈子都在西北的山川戈壁里奔波,直到去年病逝。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去,在她身边的木凳上坐下。距离很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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