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合陂的疫疠之痛虽已平复,死亡的阴影亦随着秋雨渐渐沥干,但慕容冷越与风染霜,这两位久经风浪的帝国掌舵者,却从风澈带回的、那部初具雏形的《丝路协同医典》书稿背后,嗅到了一丝不同于瘟疫的、更为隐晦而坚韧的危机气息。疫病是外显的、迫在眉睫的威胁,能以生死存亡的压力迫使各方暂时搁置歧见,寻求共济。然而,那些深植于文明血脉、关乎信仰源流与生命终极意义的差异,却如同地下盘根错节的暗河,表面平静,内里却潜藏着足以侵蚀一切共识根基的激流。
这一日,长乐宫内,慕容冷越并未如常批阅奏章,而是对着悬挂于壁的巨幅丝路舆图久久凝视。舆图上,代表商路的金线纵横交错,标识邦国的玉钮星罗棋布,繁华似锦。但他的手指,却缓缓点向了几个并非商贸中心,却标注着不同宗教符号的区域——西境葱岭之外信奉光明与黑暗永恒斗争的波斯故地、南疆毗邻的天竺诸邦有着体系庞杂的多神信仰与森严的种姓观念、更遥远的西方,来自大秦(罗马)的景教僧侣与本土的道教天尊祠、佛教寺庙之间,也已开始了微妙而持续的接触与辩难。
“霜儿,”慕容冷越声音低沉,“疫病如烈火,可淬炼真金,亦可焚毁一切。我们侥幸以协同之力度过了此劫。然则,信仰与理念之争,却非烈火,而是滴水穿石。它们无声无息,却能潜移默化,动摇人心根本。参合陂之前,我们编织的是利益与技术的纽带;参合陂之后,我们须直面这‘非金石’的结节了。”
风染霜依偎在他身侧,目光掠过舆图,落在窗外那株苍劲的桑树上,轻声道:“陛下所虑极是。器物易通,技艺可学,唯有人心深处的图景,最难描摹一致。青年参议阁能协调利益,却未必能调和灵魂的迥异旋律。我们需要一种新的‘织法’,不是强行将不同颜色的丝线拧成一股,而是让它们在各自的经纬上绽放,共同构成一幅和谐而丰富的巨毯。”
就在帝后深谈之际,风澈正在青年参议阁主持一场关于“丝路伦理与律法基础”的研讨会。果然,当议题从具体的商贸规则、技术标准转向抽象的“正义”、“善恶”、“生命尊严”等概念时,以往高效务实的讨论氛围顿时变得滞涩起来。
一位来自希腊城邦的学者,引经据典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阐述基于理性与城邦公民权利的“正义”观;一位波斯祆教祭司,则强调善恶二元对立中,个体选择光明、对抗黑暗的宗教责任即为最大的“善”;一位天竺婆罗门学者,谈及“达摩”(法)与业报轮回,认为社会等级与生命境遇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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