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阳永康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背着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着石库门弄堂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不高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走吧。”
一家之主发了话,张秀英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又不放心地追着阳光明叮嘱了几句“小心点”、“早点回来”、“看仔细点”,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大儿子儿媳,抱着睡得香甜的壮壮,汇入了午后渐渐稠密起来的回家人流。
阳光明目送着家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立刻转身走向自行车棚。
那辆崭新的“永久28”大杠自行车锃光瓦亮,在车棚里格外显眼。
他掏出钥匙打开车锁,麻利地推出车子,长腿一跨,稳稳坐上锃亮的皮座垫,脚下一用力,车轮便轻快地转动起来。
风拂过他年轻的脸庞,带着一丝自由的畅快和对即将到来的“寻宝”的期待。
淮海路国营信托商店那栋带着浓厚旧租界风格的三层建筑,在午后偏西的阳光下显得比上次来时更热闹了些。
门口停着几辆板车,进进出出的人流也多了不少,大多是穿着蓝灰工装或洗得发白旧衣裤的人。
阳光明在熟悉的角落锁好他那辆“永久”,再次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那扇厚重的、漆皮有些剥落的大门。
他目标明确,脚步沉稳,直奔记忆中的目的地:一楼左侧那片如同沉默森林般的旧家具区。
这里比上次更加拥挤,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旧物”的洪流冲击。
各式各样的旧家具如同被时光遗忘的士兵,沉默地站立着、堆迭着,接受着顾客挑剔而漫不经心的审视。它们姿态各异,带着无法磨灭的岁月印记。
雕花繁复但蒙着厚厚灰尘的架子床,笨重敦实如堡垒般的五斗橱,镶嵌着早已模糊不清水银镜子的梳妆台,桌面磨损得露出木筋但骨架依旧结实的八仙桌、靠背椅,甚至还有几件体积庞大如柜子般的老式书柜和碗橱,挤挤挨挨地塞满了空间。
岁月的刻刀在这里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斑驳剥落的漆色下,露出深浅不一的木纹或发黄的腻子底;
那些曾经象征吉祥富贵的精美雕花——福禄寿喜、梅兰竹菊、龙凤呈祥——被粗暴地用凿子铲平,或用砂纸磨光,只留下生硬丑陋的疤痕和难以辨识的卷草纹轮廓;
榫卯松动,抽屉轨道涩滞难拉;椅腿微跛,桌面坑洼不平。
每一道伤痕,每一处磨损,都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家庭曾经的体面。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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