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七月初三,少微坐在台阶上等待消息,胡须被拔得格外干净的家奴从外面回来,却是道:“今日我去小院,见那顺真窝缩于墙角,声息渐弱,却似在唤着谁的名。”
因为咬断了舌头,发音难以辨认,但家奴凑近,见顺真不知何时用手指血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那描了许多遍的二字歪斜重迭,却也简单,家奴足以辨认。
——阿舟。
少微不可能忘掉这个名。
那是赤阳第一次出手时的棋子,是借着舍身相助之举、险些令她葬身长陵墓室中的巫女。
此刻等消息也是等,少微干脆最后再去见一次顺真。
在墨狸日复一日的匠造敲打声中,顺真的意志日渐瓦解。
身体在衰毁,灵魂却被那些熟悉的敲打声引渡回了还未被灭门前的寻常岁月。
那些不敢回想的温暖岁月将他禁锢已久的人性划开一道裂缝,巨大的恐惧终于从裂缝中涌出。
而在那名为罪责的恐惧中,最令他难以面对的,不是那些被他亲手杀死的童子,那些孩子纵然可怜,却到底陌生,他一直刻意忽略、不去记住他们的脸……
但阿舟的脸他无法遗忘,二人一同长大,再次重逢后,她为了他去杀人,却又被他亲手杀掉。
他动手时曾说,等做完全部的事,他就会去向她请罪,那并不是谎话,但如今不免想,她是否愿意接受他一厢情愿的请罪?
视线恍惚中,阿舟走了过来。
熟悉的巫服,佩戴着鬼面,站在他眼前。
少女隔着面具看着他。
这个缩靠在墙角处,脏污残破到已不像是个人的东西,此刻竟淌下两行泪,口中呜咽不清,眼神在祈求某种原谅。
少女语气平直低缓:“将你所知说出来,聊作死前的赎罪。”
顺真惨然一笑,点了头,垂下头。
他未必不知面具后另有真相,只是心气已散,情愿半梦半醒,借着这张似是而非的面具,反倒可以释出心底情绪,做出最后的一点自我救赎。
顺真费力地趴低身形,拿被磨破的手指一笔一划,写出他仅知的真相。
血红的笔画纵在昏暗中也足够刺目,少微看着它渐渐成形,组成三个大字。
不见天日的地室中,一切情绪震动皆隐藏在青色鬼面之后。
顺真写毕,身形一垮,匍匐在地,盖住了那三个字,伸手抓住少女衣角,费力仰首。
少微慢慢低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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