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离去,身影消失在雨夜中。
毛草灵独自在听雨阁又坐了许久,直到夜雨停歇,月色破云而出,清辉洒满荷塘。
她终于拿出那封信,就着月光,拆开火漆。
信不长,是那人一贯简洁的风格。
“灵卿如晤:
暌违十载,天涯咫尺。长安风物,料已谙熟。草原星月,亦常照孤衾。
画乃稚子拙笔,卿观之,可解数年隐痛万一?此子肖卿,眉目间尤甚。性情坚毅,胸怀仁悯,他日或可成器。吾教以史册、战策、牧民之道,亦告以:世间至重,非权柄疆土,乃心安处,乃不负所托,乃使生民少苦。
此亦卿当年所言。吾未曾或忘。
遣画与信,非为扰卿清宁。唯思:卿之抉择,山河为证,已铸传奇。然传奇之下,卿亦凡人,应有知情之权,应有寸心可慰。
昔年别语,字字真心。卿之平安,两国之好,乃吾余生所系。稚子之事,吾一身担之,卿勿挂怀。
长安春深,乞儿草长。各自珍重。
知名不具”
没有缠绵悱恻的思念,没有怨怼不甘的诘问,只有平静的叙述,深沉的托付,和一种跨越了个人情爱、与家国天下融为一体的厚重牵挂。
毛草灵读完,信纸已被泪水浸湿大片。
她走到窗前,仰望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同样的月亮,照耀着长安的宫阙,也照耀着乞儿国的草原。
十年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首被骤然截断的诗,上半阕在草原挥洒淋漓,下半阕在长安工笔细描,中间却缺了最关键、最血肉饱满的几句。
今夜,这幅画,这封信,就像有人悄悄补上了那缺失的诗行。不是华丽的辞藻,只是朴素的字句,却让她那一直悬空、无处安放的“母亲”身份,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温暖的落点。也让那段归于沉寂的感情,在责任的淬炼和时光的沉淀后,显露出其超越个人悲欢的质地。
她依然是大唐的国后夫人,肩负着维系两国邦交、母仪天下的责任。
但从此,她的心底,多了一份只属于她自己的、沉甸甸的秘密,一份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痛苦与慰藉的牵挂。
她知道,自己与乞儿国、与那个人的故事,从未真正结束。它以另一种更隐秘、更深刻的方式,在继续书写。
而她,也将在长安的锦绣丛中,继续履行她的使命,只是心中那片空落落的角落,已被一幅稚嫩的画和几句朴素的言语悄然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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