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之道,终究譬如治水。大禹治水,在于疏导而非堵塞。人心亦然。陕西那已是处处决堤,唯有重开河道,不惜代价。而江南这潭水,虽是浑浊,堤坝尚在。你今日将这股暗流强行堵住,他日一旦溃堤,其势之凶,将远胜于北方之患。“
”教化百姓,使其知礼义,明廉耻,感念皇恩,从心底里认同朝廷,方是这承平之地长治久安之本,而非一味地威吓。你今日以铁腕毁其宗族之威,固然一时痛快,可他日,乡里之间的婚丧嫁娶、邻里纠纷、修桥补路之序,又该由谁来维系?难道事无巨细,皆要官府亲为吗?那需要多少官吏?国朝如今,又如何养得起这百万循吏?”
孙传庭之所以对洪承畴说出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倒不全然是为了在御前争个高下。
一来,他二人早年在陕西共事,虽时有政见之争,却也一同在尸山血海中趟过,彼此知根知底,算得上是有些战火袍泽的旧情;二来,也是更要紧的一点,他孙传庭抚巡应天府,用的恰是与洪承畴截然相反的怀柔安抚之策。
如今,一个在浙江挥舞屠刀,一个在应天施以春风。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段,便如两面镜子,摆在了天子面前。
他孙传庭今日之言,既是在劝诫洪承畴这匹已然脱缰的烈马,更是在为自己的治平之策辩护。
这使得二人的分歧,被赤裸裸地摆上了台面。
不曾想,洪承畴闻言,竟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在這寂静中如同一根冰针,刺人耳膜。
“乡里之序,自有我大明朝廷的法度与官吏去维系,何须他们这些口蜜腹剑男盗女娼的乡贤代劳?”
他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言辞之刻薄,已近乎人身攻击,
“伯雅兄所言的‘教化’,或许对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北方流民有些用处。你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便认你做青天大老爷,能为你立生祠。
可对这些满口子曰诗云,肚子里却全是孔方兄生意经的江南士绅,你同他讲教化,他只当你软弱可欺,转过头去便会与师爷小妾在床上想出一百种法子来算计你,侵吞国帑!”
“对这些人,”洪承畴的声音拔高,那双原本隐藏着精光的眸子,此刻竟是精光迸射,亮得吓人,“必先以雷霆手段,断其妄念,斩其黑手,敲碎他们的膝盖骨,让他们知畏、知惧、知这天下之主究竟姓朱,而不姓他们自己!而后,方可与他们论及其他,方可再谈什么虚无缥缈的教化与疏导!否则,一切皆是空谈!是对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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