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踮着脚尖,碎步挪到跟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禀道:“干爹,刚从扬州那边来的准信儿,织造监的孙公公…被拿了,家也抄了,说是……说是从他府里搜出金银百万,各地田契更是数以万亩计……”
林远山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只将手中那只雨过天青色的汝窑茶盏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今年的新茶碧螺春,口中淡淡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这般云淡风轻,直教李进心内更是焦躁,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些,声音里带了哭腔:“干爹!这火眼瞧着就要烧到咱们清江浦了!外头那些个管事、书办,一个个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私底下都在传,说皇爷下一个要整顿的,便是这漕运和关税!咱们……”
“咱们如何?”林远山终是睁开了眼,那双眸子清亮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略摆了摆手,示意那唱曲儿的小优退下。
水榭里瞬时安静下来,只余下风过竹帘的飒飒轻响。
“小进子,你跟着咱家,有几年了?”林远山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问道。
李进一愣,忙躬身回话:“回干爹的话,从您在司礼监将小的领出来,到如今,整整九年了。”
“九年了,还是这般沉不住气。”林远山哂笑一声,拿起桌上的一双银箸,夹了一块冰糖燕窝,却不入口,只在碗里轻轻拨弄着,“你当今上这位皇爷在江南大开杀戒,真是为了肃清吏治,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不成?”
李进哪里敢接这个话头,只得把头垂得更低。
“痴儿。”林远山将银箸往白玉碗上一搁,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天启爷给如今这位爷留下的,是个什么样的摊子?国库里老鼠都得含着眼泪进去,抹着眼泪出来。边关上几十万大军嗷嗷待哺等着粮饷。他新君登基,要立威,更要钱!杀谁最便宜?
自然是江南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官绅。
他们手里有的是钱,有的是地,平日里还总爱自诩清流。
如今拿他们开刀,一则抄没的家产尽归内帑,解了燃眉之急;二则博一个圣君清明的好名声,收拢民心。这等一举两得的好买卖,换了你,你做不做?”
他话锋一转,端起茶盏,目光越过池水,望向那烟波浩渺的运河水道,语气里满是洞悉全局的从容:“可咱家,和你方才说的那个孙织造,不一样。”
“咱家是何等人?是紫禁城里出来的,是天子的家奴!从孝宗爷算起,到先帝,再到当今皇,咱家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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