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挑剔的军礼。整个动作从掀甲到屈膝,再到垂首,干净利落,如同一把出鞘的战刀,没有半分多余的摇摆与迟疑。
一位是稍显疲惫,静如深潭的君王;一位是精神烁烁,杀气未敛的老将。
这静与动,这倦与猛,在这小小的书房之内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又和谐的对比。
秦良玉一抬眼,便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意。
那并非伪装,更非示弱,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独自扛起了整座将倾帝国,在最信任最可靠的臣子面前才会于不自觉间流露出的一丝真实。
秦良玉的心,猛地一紧。
她戎马一生,见过太多强悍的敌人,也见过无数次尸山血海的场面,可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感到心悸。
秦良玉再次叩首,语气也从刚才的刚毅果决,转为了发自肺腑的真挚关切。
“陛下,即便是千军万马,敌阵如林,臣也未曾见您皱过一次眉头。如今江南宵小授首,国贼伏法,不过是斩了一些土鸡瓦狗,您却龙体显疲。江山社稷固然要紧,但万钧重担皆系于陛下一身,还请陛下万万保重圣躬,切勿…切勿操劳过度!”
这番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名武人最朴素的担忧。
朱由检怔了一下,随即,那紧绷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真实的笑意。
这份纯粹的关怀,远比朝臣们那些引经据典的奏章更能触动他内心深处那根柔软的弦。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秦良玉平身,甚至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绣墩,温声道:“老将军有心了,赐坐。朕……无事。”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出神,最终自嘲地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飘忽感。
“朕不是累,只是方才恍惚了一下,竟不知不觉,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了么?”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秦良玉有些不解,但她没有追问,只是谢恩后挺直了腰背,在一旁的绣墩上端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她知道皇帝叫她来,绝不仅仅是看她一眼,或是听她一句问安这么简单。
朱由检并没有直接回答秦良玉方才的关切,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盏明明灭灭的宫灯,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过去的一年多里,那一条由他亲手铺就的,遍布鲜血与骸骨的荆棘之路!
他的语气近乎梦呓,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在对这空旷的书房,对这煌煌史书做着某种冰冷的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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