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远年轻,起身时也觉昏昏沉沉,不辨早晚。待用过一盏酽茶,陈斯远总算精神了几分。
回想起下晌离席时瞥见黛玉眉宇间隐隐的担忧,便动了往潇湘馆一探的心思。
于是拾掇齐整,迎着晚霞便往潇湘馆而来。不一刻过翠烟桥到得潇湘馆前,内中几个武婢正翻着红绳。瞥见陈斯远,忙往内中通禀道:“远大爷来了!”
俄尔便有鸳鸯、紫鹃一并来迎,黛玉的乳母王嬷嬷也喜滋滋打后头出来观量。
与几人答对一番,鸳鸯就笑道:“亏得远大爷早来了一刻,不然姑娘就要歇下了呢。”
陈斯远瞥见廊庑下的浴桶,哪里不知歇下是假,林妹妹张罗着沐浴才是真。
当下便道:“那可搅扰你们姑娘了,放心,我说几句话儿便走。”
鸳鸯便道:“如此,那远大爷请入内。”
陈斯远挪步前行,随着二人进了潇湘馆,廊下鹦鹉又扑扇着翅膀叫嚷道:“姑爷来了,雪雁快打帘子!”
陈斯远面上莞尔,才入内中,便见林妹妹气咻咻团了个纸团去丢那鹦鹉。见了陈斯远便嗔道:“都是她们几个胡乱嚼舌,谁知便被这扁毛的学了去,怎么改也改不过来。”顿了顿,又警惕道:“你这会子怎么来了?”
此时才是初夏,天气还没那般炎热,黛玉外罩水绿纱质褙子,内衬淡蓝抹胸,下衬穿了一袭白纱裙。纱质轻薄透亮,内中白玉也似的肌体若隐若现。
陈斯远一边厢放肆地打量着,一边厢随口道:“闷睡一场,起来后忽觉心下没着没落的,便想着寻妹妹说说话儿。”
黛玉嗔怪其目光放肆,环臂遮掩着身形,口中纳罕道:“这倒是奇了,你今日才登杏榜,合该是志得意满之时,又怎会没着没落?”
“我也不知。”
黛玉思量着邀陈斯远落座,又细细问询一遭,陈斯远干脆蹙眉道:“不知为何,先前得闻捷报,心下飘飘然不知所以,只觉莫说是二甲,便是状元也探囊取物。待一觉醒来,又觉的有些不太真切。”
黛玉揶揄一笑,道:“那捷报还供着呢,你若生怕是假的,不妨移步过去瞧个仔细。”
陈斯远却正色道:“此番实属侥幸,错非妹妹临考前押中了一题,我能否中杏榜还犹未可知呢。既是侥幸得来,须得戒骄戒躁,不好再这般……飘。”顿了顿,眼看黛玉罥烟眉下一双眸子透出赞赏意味,这才道:“若我来日再飘,须得有个人泼一泼冷水。思来想去,也唯有妹妹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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