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住宿在简陋的寝室,窗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蝉鸣从暮色一直唱到晨光熹微。天刚蒙蒙亮,父亲从外面回来,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他说,天一亮他就睡不着,多年在农村搞习惯了。在外面走走,看看这些青枝绿叶,听听鸟儿唱歌,看看江口湖面上飞奔的船只,还有那些收网的渔民,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舒服得多。他踩着露水回来叫醒了我。老人脊背依旧挺直,蓝布衫上沾着些许草叶,眼里盛着藏不住的期待:“走,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去过的地方。”
从校园出发,穿过几条寂静的街巷,便到了渡口。木质渡船在水面轻轻摇晃,船老大戴着草帽,慢悠悠地撑着竹篙,水波荡漾间,将两岸的绿树青山揉成细碎的光影。父亲站在船边,目光追随着水流的方向,手指向远方:“以前没修桥的时候,这渡船就是进出陈家坝的唯一通道。我十来岁跟着你祖父赶场,总爱趴在船边看鱼,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被水流冲下来的贝壳。”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水汽的清凉,吹散了暑气,也吹开了父亲记忆的闸门。
下了渡船,沿着青石板路步行片刻,陈家坝堤坎便映入眼帘。眼前的景象与父亲口中的描述判若两人:没有成片的稻田,没有金黄的玉米地,只有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天空的云卷云舒,远处的马伏山连绵起伏,青黛色的山峦在水汽中若隐若现。父亲说,这里曾是百亩大坝,是远近闻名的基本农田基地,每年春夏,绿油油的水稻一望无际,风吹过便掀起层层稻浪;到了秋天,玉米秆亭亭玉立,饱满的玉米棒子沉甸甸地垂着,整个坝子都飘着谷物的清香。“1990年修江口电站,水位上涨,这里就成了库区,”父亲的声音带着些许怅然,“原来的田埂、房屋,都沉到水底去了。”
我们沿着堤坎缓缓行走,父亲的脚步很慢,像是在寻找什么。他指着湖中的一处水域:“那里以前是外婆家的三合院,青瓦土墙,院子里有棵老桂树,每到八月,满院子都是桂花香。”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平静的湖水,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圈涟漪。父亲沉浸在回忆里,絮絮叨叨地讲起往事:“外婆家姓冉,是当地的大族,三合院住着好几户亲戚。我小时候最盼着赶场,因为赶场必去外婆家。外婆总会提前蒸好糯米糕,炒好南瓜子,等着我们这些外孙辈来解馋。”
“那时候的陈家坝可比现在热闹,”父亲的眼神亮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光,“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夏天一到,我们就光着脚丫在河里摸鱼、捉虾,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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