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拍岸,涛声如雷,洗尽了定海卫滩头的连天烽火,却洗不尽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
钱塘江畔,大捷之后的庆功宴,没有设在金陵城内任何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而是摆在了江心的一艘巨型福船之上。此船乃是俞大猷水师的旗舰“镇海号”,船身遍布刀痕箭孔,桅杆上甚至还留着被炮火熏黑的印记,如同一位身经百战却屹立不倒的老兵,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天海战的酷烈。
是夜,月华如水,倾泻在汹涌的江面上,碎成万点金鳞。江风自东海而来,带着咸湿的水汽,吹得船上数百面“俞”、“戚”大旗猎猎作响。甲板之上,数百张条案沿船舷排开,身着鸳鸯战袍的将士们围案而坐,一张张被海风刻画得黝黑刚毅的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痛失袍泽的悲戚。
没有丝竹管弦,没有歌舞升平。唯一的乐声,便是那雄浑壮阔的钱塘潮信,以及将士们粗豪的碰碗声。
“第一碗,敬我大明!敬陛下天威!”
俞大猷一身布衣,亲自捧着一只粗瓷大碗,立于船头。他身后,戚继光、林寒、苏枕雪、司徒宝、晦明禅师、明镜先生等人一字排开。这位身经百战的大明宿将,此刻虎目含泪,声音嘶哑而洪亮。
“敬大明!敬陛下!”
数百名将士齐齐起身,举起手中的酒碗,将那辛辣的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摔碎于甲板之上。碎裂的瓷片声,清脆而决绝,仿佛在为那些逝去的忠魂壮行。
“第二碗,敬此役阵亡的八千七百一十二位弟兄!”戚继光上前一步,他比俞大猷年轻,身上那股锐气却更是逼人。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如刀锋般,清晰地划过每个人的耳膜,“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我大明筑起了新的海疆长城!此功,当与日月同辉!”
“敬阵亡的弟兄!”
又是一轮仰头痛饮,又是一地破碎的瓷片。这一次,许多将士已是泣不成声,那压抑的呜咽,与江涛拍岸之声混杂在一处,闻之令人断肠。
“第三碗……”俞大猷再次举碗,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却落在了明镜先生与林寒、苏枕雪等人身上,神情变得无比复杂。他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这一碗,敬那些……我们曾经称之为‘奸佞’,却在最后关头,用性命践行了忠义之人。”
他说的,是严世藩,是那数千名在世人眼中早已是叛徒,却最终倒戈一击,与倭寇同归于尽的镇海司缇骑。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那些幸存的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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